葬礼定在次日早上举行。
月光透过星空,洒落在他的面孔上,石凳中央放了一盏煤油灯,梧桐叶发出簌簌声响,她瞧着湿润土壤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冰冷残凉,伤了心房。
他静静地坐着,半阖眼睑,并不睁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目光的深浅。
她盈盈站在一旁,轻纱薄裙被风扬起美好的弧度,眸光中透着几丝痛楚,几丝悲伤。
半晌,他抬了眸,淡淡道:“父亲不在了。”
她心中一恸,缓缓蹲下,瞧着他眸光中的水汽,和碎裂了的云淡风轻。
“幕遮。”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温润如水的目光缓缓在她面上淌漾,“我只有你了。”
她蓦地一怔,瞳孔轻轻颤着,柔嫩的面上,五官轻轻地拧起,甜橙色的唇轻轻动弹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有你了……
温柔的悲凉,无奈的哀伤,甜腻中残存着悲恸。夜莺的啼唱此时显得心惊,流星划过柔和的弧线。
她轻轻覆上他的手掌,看着难得脆弱的他,重重地点了头。
“你永远有我。”
两人相视一笑,他缓缓地起身,似是振作了过来,牵着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屋内,慕止峰正与人员们商量着什么,见他来了,面上不由滚过煞气。
“二哥……”
慕止峰偏过头,看也不再看他,他蹙了蹙眉,声音若一泓清泉般,虽然清澈却透着一股微凉。
“父亲尸骨未寒,二哥要发脾气,也不应当是在此刻。”
慕止峰转过脸,目光狠狠地看着他,“我家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用不着你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担心!”
他这话一出,饶是在一旁忙碌的酩彦面上都挂着不满,直直看向了他去。苏幕遮虽然极度痛恨慕止峰,但她深知今晚一切都不能乱,只得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盈盈开了口。
“慕二少爷这话倒是可笑了,慕老先生临终之前,将整个慕家交给了止然,这句话显然是应该由止然对你说,该被赶走的人也是你。”
慕止峰眯了眯眼睛,“我们家里的事情,轮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操心。”
苏幕遮扑哧一笑,眉目高挑,冷冷看着他。
“你说‘我们’?那其中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谁?”
慕止峰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话便被她抓住了字眼,他环视一周,也瞧不见什么别的人,又不能抹下面子否认刚才自己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自然是我与慕止然了!”
苏幕遮盈盈一笑,挽着慕止然的胳膊,“虽然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把对方当家人,但你们总是把慕老先生当做父亲的,他同是你们两个人的父亲,如今他尸骨未寒,自然不愿见你们两兄弟争吵,你们和和气气地过了这个葬礼,以后爱怎么折腾,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如何?”
慕止峰看了看她,她的眸光极为滢亮,透着一抹不容忽视的灿烂。他又看了看慕止然,心头微微一沉,半晌,不情愿地点了头。
“既然如此,那这葬礼就按照二哥想的办。”慕止然缓缓开口,道,“我绝不会在葬礼之事上与二哥争抢。”
苏幕遮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希望由慕棋验的亲生儿子送慕棋验走完最后一程。
慕止峰显然没料到今日慕止然会这么好说话,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反应过来,冷冷一哼,算是答应了。
“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让苏幕遮参加!”
苏幕遮心中冷冷一笑,就慕止峰这气量,与他父亲慕棋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难怪慕棋验不愿将家业交到慕止峰的手上去。
酩彦一听这话,不由来了气,“二爷,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六爷和苏三小姐把葬礼交给你办,那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酩彦,罢了。”
苏幕遮挥了挥手,一切以死者为大,若是有她在,慕止峰心里必然不爽,葬礼时也就不能够专心悼念,既然如此,她不去也就罢了。
慕止然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如水的眸光中透着谢意,她微微摇头,表示不用。
“酩彦,送我回家吧。”
酩彦仍不屈不饶,“苏三小姐,你是未来慕家的女主人,怎么能……”
“既然我是未来的女主人,你当然要听我的话,送我回家。”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缓缓落在慕止峰的身上,“慕二少爷,这样你满意了吗?”
慕止峰以为他与苏幕遮之间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但如今见苏幕遮这样快地就答应了,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见她发问,他也只能点了头。
慕止然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目光中漾过了一丝疼惜,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淡淡一笑,“我让酩彦送你。”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那清亮眸中满布的红血丝,心中滑过一丝微痛,缓缓低下眸子来,不忍再看。酩彦走到她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微微颌首,与他去了。
月光照在如纱的帘幕上,卷起一片悲凉,丁香花散发出阵阵幽香,低吟着未曾揭开的心结。微风缓缓吹动起她的裙摆,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公馆,却是一眼万年,忆起曾在这里小住的时刻,不由扯了扯嘴角,只叹满目尽是离别的苦楚。
聚散本是寻常事,为何还会牵动心中的千丝结?
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三点了。
父亲刚刚回来,并没歇息,似乎是在逗弄着新生的两个婴孩。她叹了口气,自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