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味的课程在她的走神儿中进入尾声,教室又渐渐热闹起来。洛枳在笔记本上匆匆记下期末考试的时间地点和复习范围,在教授宣布下课的和大衣冲出后门。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之前朱颜问过她愿不愿意到自己家去住几天,一起度过元旦假期。她原本要一口答应,没想到百丽在几天前神情落寞地问她:“洛枳,可不可以陪我去参加学生会的跨年酒会?”
她错愕:“你什么时候加入学生会了?”
不是一直作为编外人员给戈壁跑腿的吗?她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我是书友会的成员,他们这次的酒会也邀请了各个社团的负责人,总之去的人很多。”
“干吗要我陪?”
百丽低着头,眼珠仍然四处乱转。
“我听说,陈墨涵要去。”
洛枳感到自己的双肩不受控制地下沉:“你该不是要……”
“我不是去闹,不是去给他们脸色看。人家要是会看我的脸色就不会甩了我。我只是好奇,我真的很好奇,他们在一起真的有多般配,我就是想看看,就是想看看……”
洛枳及时地止住了百丽话语中的哭腔:“行行行,你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就陪你去。”
百丽忙不迭地点点头:“相信我。”
信你才怪。洛枳揉揉太阳穴,突然反应过来,学生会?那岂不是……她想要反悔,看见百丽瘦得尖尖的下巴,拒绝的话却讲不出口。
从百丽发短信告知洛枳她分手的消息到现在,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江百丽夜夜听歌失眠,红了眼眶,瘦了相思。曾经在戈壁偷瞟美女的时候气愤地叫嚣着要减肥大作战,现在真的瘦下来,却失去了意义。
最恐怖的是还要打起精神,虚弱又虚伪地对院里一群打着谴责戈壁的旗号来幸灾乐祸的八婆说,一切还好,还好。
人前装欢。
再消沉,都要摆出笑脸。谁愿意白白让别人捡笑话?
洛枳将给两个孩子上课的时间提前,以便晚上早些回来陪百丽。站在东门口的冷风中等车时,她收到了洛阳的短信。
“你嫂子来北京了,明天一起吃饭吧。”
洛枳感到一股久违的暖流流过心间。
她在玄关处换拖鞋的时候觉得家中安静得过分,总是在客厅转来转去嘟囔着谁也听不大懂的英语的两个菲佣没有现身。洛枳曾经问过朱颜,为什么一定要用菲律宾女佣,她们在北京理应不具备香港菲佣价廉物美的特性。
当时朱颜微笑着说,听不懂中国话的最好,心里踏实。
洛枳愣了一会儿,心领神会。
两个孩子的课一上完,洛枳就被小丫头拉进她的房间里。tiffany大病初愈后和朱颜一起去了香港,粉红色的小衣橱里立时挂满了战利品。洛枳坐在床上,看她一件一件地把新衣服秀出来。朱颜晚上要带他们出席一个酒会,tiffany万分认真,于是她也很热心地帮忙参谋到底是选择小洋装还是小旗袍。
终于选定了,tiffany兴高采烈地去洗澡。洛枳不经意地侧过头,看到朱颜默默地站在门口,正微笑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现呢。”
“还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朱颜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茶。
“生了一场大病。”
“流感?”
“不知道,一半着凉一半心病吧。”
“怎么了?”
洛枳笑着跟她讲了自己的经历,从第一次勉强算是约会的出游,到盛淮南忽然的翻脸,雨天她被逼迫承认的表白,回家祭奠时的奇遇……直到行李箱的回归。
以及窗台边迟到的那句“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她停顿了一会儿,笑,“你可以理解为我被狠狠地耍了。”
朱颜沉默良久,往茶杯中加了一块冰糖,搅拌着问:“那个男孩子,真的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吗?”
洛枳看向朱颜,对方的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她转过脸,万分认真地想了想,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高中的时候我不了解他,但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一个各方面都值得被忌妒的人,能让所有人都夸赞而不中伤他,这已经很难得了。后来凭我仅有的几次和他面对面的接触,我觉得,他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人。”
她叹气,眼睛有些酸:“至少招我的喜欢吧。”
朱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还真是平安地长大了。”
“你的口气好奇怪,好像他原本应该死于非命一样。”
朱颜不知为何有点儿尴尬,沉吟了一下,才继续笑着说:“不,我,我是说,我也觉得他很难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他,你形容的那种略带世故的早慧,往往会害了他,但是看起来,好像也没有。”
“我倒真的希望他不是那么好,这样我可以尽早回头是岸。”
“别找借口了,”朱颜笑,“看不破就是看不破。我敢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很差劲,一定比现在还难受。”
她看向透着稀薄暮色的窗台:“也许有一天你不再喜欢他,但不可以厌弃曾经喜欢他的你自己。毕竟他是你的全部青春,他如果很不堪,那你的青春就等于喂狗了。”
洛枳咧咧嘴:“简直酸倒牙了。”
朱颜没理会她,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很长时间之后,她才直直地看过来:“你怎么不去问他,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