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还未亮,地上莹白的雪散发出微弱的光,依稀能看见四周的零落有致的花木。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冷香。
唐守礼皱紧了眉,不可置信地望向顾祁。
“将军是说他们意在...皇位!”
顾祁慵懒一笑,语气清淡无比,“阿礼可要慎言呐。”
微微拉长的尾音勾勒出清闲肆意的意味,但听的人却没法镇定。
唐守礼低了头,明白顾祁这是想要坐山观虎斗,但这江山易主哪里是简单的事情,动辄民不聊生,血流成河。
更别说卫家名不正言不顺,这叶家人的天下又岂是那么好夺的。到时候只怕宁王府也会被牵扯到这一宗浑水之中。
“还请将军三思,”
唐守礼俯身一拜,神色越发凝重。
“嗤--”
顾祁突然笑了,本就好看到了极致的眉眼越发夺目。
“你还是小看了卫家人的心思,本将军说了,他们的心很大!皇位算什么,大明外有强国环伺,内存忧患不绝,若说以往还有个叶无致,那么如今的大明,气数将尽!”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唐守礼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将军..”
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顾祁恍若未闻,径自说道,“所以你不必担心卫家会对皇位下手。”
少年背窗而立,身影格外的冷沉凛然。
那他们到底图什么?
唐守礼望着窗前那道背影,瞳孔一深,止住了将到嘴边的话。
有些话,就算是他都不该问。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雪似乎停了。
“月儿,感觉怎么样?”
唐月一睁眼,就看见关氏守在她床头,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唐月咧开嘴一笑,唤道,“阿娘,”
关氏拿出手帕擦了擦唐月额头冒出来的汗,无比后悔自责,“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都是阿娘的错,没看好你才让你被人抓走了,万一..”
万一月儿真的回不来了,她该怎么向心儿交代?
当年心儿亲手将襁褓中的月儿交给她,她一点一滴把她抚养长大,转眼数载,她不仅是妹妹临终前的托付,更是她的命。
关氏一想就忍不住后怕起来,幸好,幸好月儿平安回来了。
更巧的是居然是那个人救了月儿,她叹了一口气,心情忍不住复杂起来。
“没有,是这炕太热了,阿娘,这不是你的错,都是牧姐姐想害我和阿哥的。”唐月软软地撒气娇来,把头依偎在关氏柔软馨香的怀里,蹭了蹭,然后舒服地眯起了眼。
关氏拍了拍她的背,不动声色地问起来,“月儿还记得是谁救了你么?”
“当然记得了,”唐月突然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是个很好看的大哥哥,特别好看,对我可好了。”
好看?那个人确实好看到了极点,关氏自然记得盛京晋王的风采。
世家多俊秀,可若是单论相貌,却无一人及得上晋王。
唐月眉飞色舞地说着那个人。
关氏幽幽地问了一句,“月儿很喜欢他么?”
唐月径自兴奋着,没看到关氏奇怪的表情。
“当然喜欢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头,言语之间无比认真。
她转头看着关氏,拍了拍小胸脯发誓道,“若是阿娘见了他,也肯定会喜欢的。”
关氏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笑道,“月儿说的对。”
唐月登时更加欢喜了,赖在关氏怀里打起滚来。
关氏看到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恸。
其实月儿和晋王相处得这般好,她应该高兴的,因为这个孩子终究不能留在她身边,妹妹临终前让她把月儿亲手交给晋王,她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那个人已经寻来了,她还能怎么躲?
但是一想到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孩子转眼就要离开了,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疼到了极致。
只希望那个人能够善待月儿。
关氏低垂着眸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唐月精致的小脸,不舍,沉痛,到最后僵硬地别过眼,眼角湿润。
她默默仰起头,目光晦涩茫然。
她护不住月儿的,唯一能护好她的,只有晋王,所以她该放手。
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也是要叫她一声姨母的,即使离远了,她依然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孩子。
关氏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唐月的额发,轻柔到了极点。
“月儿都是大孩子了,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世家大族的孩子多是跋扈,月儿却还这般小,这般柔弱,她实在担心那些人会欺负月儿,再有晋王万一再娶,月儿的身份该有多尴尬,没有生母的孩子最容易被人欺负。
想得越多,关氏心底的担忧越深。
唐月慢慢察觉到了关氏的心不在焉,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失踪一事自责,连忙开口安慰道,“阿娘,我很好很好,真的,不信你就可以叫大夫来瞧瞧,一点事都没有的。”
唐月恨不得下地翻两个跟头给关氏看。
大夫说了,阿娘身子不好,不宜忧心,她可不想让阿娘担心。
唐月的懂事让关氏心里更痛,恨不得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晋王找到。
但她不能这么做,也不能这么自私。
如今只希望盛京的风雨飘摇不要伤到她的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