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家里出来,到了胡家货栈,天已亮开。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到处都是脚夫,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开门,到处都是鼎沸人声,真真是保定最繁华的所在。
不过,住在这种地方还是很讨厌的。满地都是垃圾不说,还没办法睡懒觉,胡百户把家安在这里,真是不懂生活。
学堂还没开学,学生们大多是孩童,正是瞌睡的年纪,因此,要等到上午九点钟模样,人才能到齐。
但大个子胡进学早已起来,正扛着一个麻布包进进出出,这家伙倒是勤快,干起粗活来手脚麻利,不像昨天在课堂上,一握笔手就颤。
见了苏木,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喊了一声:“子乔你来了。”
“早。”苏木微笑着点头,他现在突然有些疲倦,熬了一整夜,心中打算等下做完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补补瞌睡。
老李很不地道,自从苏木来了之后,基本不管事。等苏木一进屋,就将帐本全部扔了过去,让他看着办,自己则在一旁边鼓捣一口红泥小火炉,烧水,炮茶,然后看。
苏木有些无奈,没办法,新人不管在任何时代,总是要比老人多做事。
将手头的帐目整理出来,正要核计,胡进学却脱了衫子,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在院子里打起拳来。
苏木不懂武艺,也不知道他打得如何。只觉得这家伙出拳速度非常快,看得人眼花,而且每一拳击出去,都会带起一阵轻微的啸声。
正看着,老李却道:“子乔,你也别小看胡进学,他虽然是老爷手下的一个小兵,可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在胡家所有人当中,武艺当排在第一,就连老爷,若是不用器械,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因为这小子很不错,老爷这才提携他,让他进学堂读书识字,看以后能不能弄个军官来当当,也算是替我们胡家增光。”
“他上过战场?”苏木吃惊地问。
“上过,就在去年,鞑靼人入寇云中,朝廷征调河北卫所的军户入伍。按例,胡老爷这个个百户所要出十人,最后就派大个子和另外九个后生过去。结果,就大个子一个人回来。”
老李叹息一声:“你别看咱们军户每天就是种种地,做做生意,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一旦国家有战事,第一时间就要被征召上阵杀敌。运气不好,就回不来了。就连大个子这般武艺,也免不了身上挂花。”
“对了,大个子还真没替老爷丢人,据说还斩获了两颗敌人的首级,按例,应该转功五级,怎么这也能混个百户军官。可这小子没读过书,也卤莽,在军中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官长,不但功劳尽数被抹杀,还被打了二十鞭子。”老李一阵惋惜:“否则,咱们胡家又得出一个人物。”
这个时候,苏木着才发现胡进学胸口和背上有好几道狰狞的刀疤。
心中感叹,大个子的年纪只怕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就在尸山血海里趟过几次,这古人成熟得都早啊!
不过性格决定命运,大个子那种直肠子的人,要做官,只怕也难。
二人说了一阵闲话,等到手头的帐目做完。韶先生就来了,挺直的身体,朝苏木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进了书院。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苏木四下看了看,正欲问老李有没有僻静的地方可以休息,李帐房却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银子:“子乔,还忘记一件事。先前老爷交代,说是春耕在即,卫所里的犁头的锄头都需要添置,让拿三十两银子去杨柳街的岳记杂货铺买一批过来,这是清单。本让我过去的,可你看,我这里不是还有一摊事吗,劳烦你跑一趟。”
一摊子事,看黄色小说吗?
不过,新人没地位,苏木虽然疲惫欲死,也只能无奈地回答道:“没问题,老李咱们什么关系,这就去走一遭。”
就爽快地接了银子快步出门。
老李在后面追着喊了一声:“子乔,虽然说我对你是绝对相信的,可老爷那边你却要留个凭据,买好货,记得让他们打张收条。”
苏木一笑:嘿,这明朝也有发票啊!
杨柳街不远,根本记忆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地头,还没等苏木进门,一个掌柜就飞快地迎了上来:“客官是要办货吗?”
“想办些农具,犁和锄头各五十件。”
“犁头三百文一个,锄头一百二十文。”
“这么贵。”苏木一笑,古代的冶炼业落后,钢铁产量极低,凡是粘点金属的就能当钱使。比如西北地区就曾经流行过一阵子铁钱,盗墓贼刨人家祖坟,也尽顾着顺铜器和铁器,后世在收藏界价值极高的瓷器却乏人问津。
锄头和犁全是精铁,自然卖得非常贵。
苏木掏出单子放到柜台上,道:“我是胡家货栈过来的,价格都写在上面,若你们能够接受就出货,否则我另找别家。”清单上不但写了数量,连价格也提前核定好了,这个老李做事倒是仔细。
那掌柜接过清单看了一眼,立即眉开眼笑着说:“早说是胡老爷那里的,小的也不用费这么多口水。胡爷同我家已经打了十多年交道,彼此都是老熟人了,公子快里面请茶。”
“不了,早些将货办好,也好回家交差。”苏木急着去林家书坊,也没兴趣同掌柜废话。
“好的,我这就安排人装货,然后送过去。”说到这里,掌柜拿起笔写道:本店买给胡家货栈犁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