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关继宗关府君一脸的彷徨无计,书办心中也不好受。
作为关知府的幕僚,他本是大同府本地的一个秀才,因为熟悉地方民情,关继宗来大同做知府之后,一连写了三封信才将他请出山。
感念府君的恩德,这一年来,他也是竭尽全力辅助。
这次鞑靼入侵,看到父老乡亲遭了这么大罪,他也是心中难过。
实际上自从去年秋后,鞑靼草原就受了严重的雪灾,听人说,冻死了许多牛羊。鞑靼人受了灾之后,更是入发疯一样南下侵略。
正德五年十月,鞑靼人在小王子达延汗的带领下,领兵两万入寇河套,抢劫了上万牛羊北归。
今年二月,等到雪化,大概是那上万牛羊已经吃光。鞑靼人又再次入侵,这次去的是陕西,收获非常大,总计抢得牛羊三万,粮米无数。
有了这两次抢劫,鞑靼人得以顺利度过正德五年的那场灾害。
大约是尝到了甜头,看今天的情形,雪灾比去年还大。鞑靼人又来了,且不打算离开。
而且,这次鞑靼人规模空前,总数已经达到五万之巨。如果猜得没错,鞑靼来的时候还带了牛羊和老人孩子,这是举族前来。
鞑靼这是要将我大同当成他们的冬牧场吗?
一想到这里,这个书办胸口中就有一口恶气涌上来。
只盼着,朝廷能够早点发兵将这群寄生虫和强盗赶出大同府。
看到关继宗已经乱了方寸,书办小声提醒:“府君,大同镇那边还是得先去借点,且支应个几日。咱们马上写一封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请朝廷拨下赈济银子。”
关继宗苦笑:“要赈济这么多灾民,每日每人至少十文,两万人就是两百两。等到朝廷发兵,鞑靼人退去,至少半年。然后,灾后重建,朝廷至少要拿出好几十万两。整个大同镇军一年的军费也不过九十万两不到吧?户部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问他们要一文钱,人家都会把你从头看到脚。”
书办提醒关继宗:“府君,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关知府:“你说。”
书办小心问:“我听人传言说,府君能以耄耋之年来大同府做正印官,那是因为在京中有天大背景。我今日就斗胆问一句,府君后面的贵人是谁?有如此能力之人,至少也得是个内阁宰辅吧?”
确实,关继宗满面皱纹,满头白发来大同上任的时候,整个大同府都轰动了。这么大年纪,还被提拔到如此重要岗位上来,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就有人猜测,关知府背后那人是李东阳。
不过,又有人说,不对不对,李首辅怎么可能提拔一个非科举出身的官员,而且,这人年纪还这么多,这可不是李东阳的风格。看来,关知府的靠山应该是宫里的,搞不好是司礼监掌印张永。
书办以前也小心问过几次,但关继宗一直含糊其词,不做正面回答。
这次事态紧迫,那书办有旧事重提。
关继宗苦笑摇头:“没有,没有的,苏子乔如今失了势,在兵部会同馆做大使,无职无权,又能帮上什么忙?”
“啊……府、府君后面那人是苏、苏、苏子乔……”书办有些口吃了,天下读书人谁没听过苏木的名头。而且,苏木年纪正轻,将来很有可能做入阁,做个首辅也是可能的。
“对,就是他,当年,本官和苏木同事过一年。”
能够直呼苏木的名讳,显然关继宗和苏子乔关系非同一般。那书办按捺下心头的激荡,道:“府君,找苏子乔没错的。”
“怎么说?”
书办分析道:“苏子乔东宫出身,和内阁、司礼监都熟。以前翰林院的同事,如今谁不是部院、侍郎,至少也是手握实权的侍郎,只要他说一句话,以前的同僚同事还不给他几分薄面?”
“况且……”书办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苏子乔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会同馆大使,而且,一干就是一年多,表面上看起来是彻底失势了。可府君你想过没有,若是朝廷真要罢黜苏子乔,何不一撸到底,让他做那个正九品的不入流小官。保留了他一等伯的爵位不说,还从正七品升为正六品。由此可见,君父心目中苏子乔还是占据有重要地位的。只等一个合适时机,他就会再次出山,而且一出山就是部院级或者封疆大吏。府君只管去信,这事必能办成。”
关继宗一拍额头:“是啊,是啊,你这一席话,直叫本府如拨开云雾见青天,我这就写信去!”
正要下岗子找个干净地方写信,突然间,有人喊:“粮船来了,粮船来了!”
关继宗一惊,定睛看去,却见从南面大同城方向行驶来十几条大船,上面全是麻布包子,飘扬的旗帜下面,站着威武雄壮的兵卒。
再看那旗帜,上面却绣着“山西都指挥司”字样。
这是谁送粮过来呢?
两人都是一阵疑惑,不过,看到粮食,还是万分欢喜,忙迎了上去。
不片刻,船靠了岸,就有一个士兵走过来,朝关继宗一拱手:“可是关府君?”
关继宗:“正是。”
那士兵忙拜下去,道:“这是我家谢佥事给大老爷腾挪出来的粮食,佥事大人如今正在大同镇同总兵官说话,叫小人先押粮食过来,然后请大老爷进城同他会面。”
关知府大喜:“却是君服来了,出手还如此大方,客气,客气了,走,上船去。”
落到后面的书办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