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到嘴的鸭子因徐贲抢功又平白地飞了,徐贲还待要说,纪纲却撂下一句“大人不承我们的好意,还有什么可说的?”,拉起徐贲便匆匆出了茹太素的府邸。两位侯在外面等候的大理寺司务见他二人出来,忙跟了上去,本来想问什么,可眼瞅着徐贲和纪纲两人面色有异,料想差事是办砸了,便都住了嘴。
纪纲一出福门就撇下徐贲,只顾自地大踏步往前走,嘴里却什么也不能说,心里早将徐贲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也只有强撑着心绪,临走说了那句“大人不承我们的好意,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期望能让茹太素一时摸不清形势,拿不定主意,只要能稍稍稳住茹太素几天,那自己就还有时间去设法子挽回败局。
徐贲呢,也知道是自己一时心急、抢功心切,结果弄巧成拙了。故而现在纪纲虽然有些无礼,可毕竟是自己理亏,也不愿多说什么,也没脸再说什么,只有低着头红着脸紧步跟在后面。
四人脚步匆匆,可等到了码头镇的春香馆时也已经到了子正时分。寒冬季节的这个时辰,就连灯红酒绿惯了的酒客们都已经各自散了,只余下扣下大堂的店小二一手撑着下巴躲在柜台后面瞌睡。
一通暴走,纪纲心里的窝囊气也消了大半,至春香馆的门口回头看时,书呆子徐贲正领着两名司务在雪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赶自己,一时不禁苦笑,只有自认倒霉遇上了这么一个迂腐贪心的大理寺寺丞。因自掏了腰包给四个人一人要了一间上房。待安顿好三名大理寺官员,纪纲又要了一桌酒菜送到自己房里,临了店小二还贴心地送进一个暖烘烘的炭盆来,一时间房内冷气尽消,纪纲也乐得逍遥自在地大快朵颐起来。
几杯老烧酒下肚,纪纲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越生出一股无奈地恨意。想自己生于富贵之家却少年惨遭横祸、家破人亡,由原先贵在云端的小少爷变成了一个在街边任人鄙夷的乞丐。也亏得自己受的罪多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人”,也就变得越发不在乎脸面,越发的为所欲为。可是只有夜深人静时,也只有自己的心底才知道吊儿郎当的外表下自己是有多么的痛苦,才知道自己积蓄了多少对人性势利丑陋的厌恶。原想着这辈子可能就要在街头厮混直至老死、或冻死、或饿死,不曾想在红朝阁却遇见了当今的四皇子朱棣,打从第一眼开始,纪纲便从心底莫名地认定自己将来必然会依靠这位皇子而飞黄腾达,让那些世俗丑陋之人侧目。果然这位燕王也极信任自己,刚刚收入门下没两天便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了自己。可是如今呢,哎,一个贪功迂腐的大理寺寺丞就将原本顺顺当当能办好的差事给毁了个精光。差事办砸了,自己规划好的、做梦都想要的前程也就瞬间化为了泡影。这又怎么能让人甘心呢?
可偏在这让人心灰意懒、连寻死的心都有的时候,隔壁房却传来阵阵嬉笑调情的呓语。纪纲酒意上了头,昏昏沉沉的,此时最是见不得别人开心,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推杯而起,冷笑着低语了一句“哼哼,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娘希批的哪儿来的王八崽儿?老子在这边一筹莫展,你倒敢在老子隔壁嬉笑耍乐?算你丫的倒霉了,瞧老子不揭了你的房瓦,扒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大街上露露丑,淋淋雪儿。嘿嘿嘿。”说着纪纲踉跄着步子,也不走正门,反而推开窗口翻身上了房顶,顺着声音摸了过去。
也亏得他武艺高强,办醉的人了,竟然平平稳稳、悄无声息地便来到了房顶,轻轻揭开一片瓦片往里面看去,嘿嘿,果见一个年轻的青衣男子坐在一桌席面前,衣襟敞开,正一手搂着一名薄莎美艳女子调笑。两名女子身上的薄莎已然被褪去大半,衣不蔽体,却任由男子揉捏寻索,二人一个手持竹筷为男子喂食,另一个则不住举杯将酒喂至男子嘴边。
哼,小王八羔子,居然比混迹红尘多年的大爷我还懂得享受?娘希批的,没想到“后生可畏”这句话用到风月场居然也能合用?若不是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真要跟他“切磋”“切磋”才行。只是啊,小王八蛋今天只有自认倒霉了,非得拿你出出气才行。
便在这时,那青衣男子已然**焚身,拉着两名女子便往红床上去。不想两名女子咯咯一笑却止了步子:“公子,咱们可是说好了只陪酒不卖身的。这可使不得!”
可此时的青衣男子如何能忍得?急匆匆地生拉硬拽,涨红着脸,怒道:“什么卖艺不卖身啊?诓骗大爷我不懂你们行规么?只要老子出得起银子,就没有老子要不了的女人。哼哼,是看老子模样儿没钱还是怎的?”说话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在两个姑娘面前晃了晃,“瞧见了没有?老子有的是钱”。
不知又是哪里发了横财的土鳖,纪纲心里暗笑。
果然两个姑娘撇了撇他,嘴角也若有若无的吊着笑意,二人对望了一眼,似乎有点犹豫,却也是心动了。风月之地的女子本都是为钱而来。若真有人会以为有一心要立贞节牌坊的女子会混迹风尘,那这人不是傻了就是痴了。纪纲常年混迹其中,自然知道里面没有能不能的问题,只有你的价钱诱不诱人的问题。而实际上,世间许多事都不外如是!这些道理,也只有纪纲这种饱受炎凉世态、常年混迹江湖的人才会知晓。
两名姑娘并不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