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见陈珪一副紧张模样,情知自己一击奏效,便笑了笑将陈珪扶起,淡淡道:“便依你,本王便选隆福宫吧。”
陈珪原以为这个年轻的燕王还不知要怎样怒火中烧,拿自己作耗?却不料朱棣竟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此轻飘飘地便答允了下来,又是诧异又是感佩,激动得噗通一声便又跪了下去。
朱棣连忙一把扶住,笑道:“陈将军何必如此?些许小事,本王岂会纠缠不清?更不至迁怒于你。”
“燕王殿下的胸怀......真能容得天下也”,陈珪含着泪不禁感叹道。
朱棣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冷峻的将军竟会如此多情,心中越发喜爱,因一把拉了往隆福宫方向踱去:“隆福宫可是在那个去处?你可得带本王走走看看,否则只怕本王要在这宫城里迷路了,哈哈哈。”
说话间朱棣又换了话题,便又问道:“陈将军,你可识得房胜的将军?”
“通州卫指挥佥事房胜?下官自然识得!”陈珪诧异地看这位年轻孔武的燕王,不知怎的又转到这话头上来,只得恭敬答道。
朱棣一笑,摆了摆手道:“陈将军不需如此拘谨,本王只是好奇罢了。本王从通州到北平这一路亏得有这位通州卫指挥佥事。只瞧着他跟华老将军似乎......似乎不太对付,他们可是有什么旧怨?”
听朱棣是问这问题,陈珪不禁放下心来,却仍旧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儿,恭敬答道:“哦,房将军克己甚严,讲究礼数。燕王殿下来了,他必定是会来的。他与华老将军嘛,旧怨倒谈不上。房将军乃是杀场老将了,在这北平地面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元兵听到他的名号便闻风丧胆。若说房胜将军乃是我大明的李广,恐怕也不为过的。”
“哦?能与汉之李广想起并论?那为何他只在北平东南面的通州做了个卫指挥佥事?也没让他到北边戍边?”
陈珪迟疑了片刻,面色也颇为不平,低声道:“只因房将军乃是陈友谅旧将,早年追随万岁爷的那些老将们因此对其多有鄙夷。也正因为此,房将军作战往往冲在最前,也最是勇猛的,可私底下却十分谨慎,生怕落下什么把柄。而房将军之所以能升到卫指挥佥事,全赖早些年追随徐大帅的时候被徐大帅慢慢擢拔上来的。可自从徐大帅回了应天,历任大帅便都不太重用于他。后来曹国公李文忠李大帅也回了应天,北平的军机大权交到了陈亨手里。陈将军忌讳房将军在元贼中的威望,便将其从燕山调到南边的通州。从那以后房将军就连战都打不上了。哎!”
朱棣听了也暗暗嗟叹,冷冷道:“如此良材,却用之于炊煮之用,真真可笑。那陈友谅早已经殁了,何必苦苦纠缠呢?可恨,可耻!”
陈珪听朱棣如此说,眼中不禁放出光来,喜道:“如今有燕王殿下坐镇北平,乃是我北平将士之福,房将军可有用武之地了。”
朱棣听他夸奖,心中欢喜,却只一笑,又问道:“本王在路途蹉跎数月,也不见邸报。不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陈珪听朱棣问起政务,不禁为难,低头想了想方尴尬笑道:“殿下,下官只是武将,从不看朝廷邸报的,嘿嘿,也不知有何大事?也不知什么才是大事?只......只听说万岁爷贬斥了中书省右丞相汪广洋,不知这算不算大事?”
朱棣双眉一挑,脸上微微变色,旋即定住了心神笑道:“堂堂宰相被罢了官,当然算大事。却不知所谓何事,父皇竟然贬斥了他?”
陈珪于政事不通,只仔细回想,许久方道:“只......只听说是前阵子水灾,汪丞相所核数目不对,调度无方,便被罢官发配到......到海南去了。”
朱棣不禁呆了呆:这豫、苏水灾灾民数字有误不是太子朱标的责任么?怎么怪罪到了中书省的褪∮泄,那太子朱标便更难辞其咎了。推脱到中书省倒还罢了,怎的全落到汪广洋的头上了?
想着远离京师只数月光景,可于朝中大事似乎就已完全隔绝在外了,难怪秦王、晋王都不愿就藩了。远离了京师虽能自在些,可却只能偏安一隅,任人摆布了。
陈珪眼见便要到隆福宫,朱棣却忽然愣在了万宝坊的跟前想着心事,不禁唤道:“殿下,殿下?隆福宫到了!”
“嗯?嗯”,朱棣经陈珪一唤,这才回过神来,忙迈步进了隆福宫,但见里面的规制与南方全然不同。隆福宫门内两根硕大的漆红撑起一个小亭模样,沿着东西两向绵延开来,青砖红木,汉白玉石廊砌于两侧。石廊边便是一条滴水檐,想是年代久远,滴水檐下的通水沟两侧都长满了青苔。
再往前走便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道,道的两侧错落有致地安置着花圃、假山、石亭、藻井,虽不风雅,却极为齐整。
青石板道直通一处大殿,殿上却没有名字,想是徐达驱元帝出了大都之后,此殿的牌匾也被军士给捅落了下来。
虽没了殿名,可这处大殿漆金雕龙、外设锁窗,窗外并列排着十数根漆着红漆的圆木。殿口连接青石板道的是一处汉白玉的两进九阶石阶,石阶中央空着一处汉白玉壁,壁上雕着一条五爪金龙,金龙张牙舞爪,煞是威武。
“不想这一处偏殿居然也如此巍峨好看”,跟着身后的郑和等人不禁悄声议论道。
陈珪却一笑:“隆福宫内还不止这处大殿。这殿的后面还有一个小殿,乃是寝殿,虽稍稍小了点,却四壁烧着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