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饭后到家里来了一趟,跟方氏关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出来之后便让茉莉以后每天到自家去,教她嫁人后的规矩,还有如何管家和约束下人,方氏对此自然是高兴得很,茉莉也对祝很是信服,自然也没意见。
博荣和良子又跑了一天城里,但还是没进展,荷花便劝他们不要太急,左右就算是搬到城里也是秋天时候的事儿了,还有大半年的可以慢慢踅摸。
这天早晨方氏出门泼水,却瞧见齐锦棠站在自家门外,忙招呼道齐,站在门口不进来啊,找我家博荣?”
齐锦棠似乎在想,被方氏打断微微一愣,然后才欠身道婶子早,我来找荷花有点儿事。”
方氏见齐锦棠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便说那稍等一下,我去叫那丫头!”
荷花这会儿其实还在被窝里赖着,外头的雪都没化所以映得屋里还算亮堂,她裹着被子趴在炕沿儿上看书,就见方氏进屋道你这丫头都醒了还不起来,齐在外头找你呢,赶紧的!”
“找我?”荷花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心里不知的就涌起一丝不安的情绪,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洗了脸拢了头发,急忙地跑了出去。
出门就见齐锦棠站在自家的杖子前面,背着手似乎在看着远处发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荷花觉得他的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
“锦棠哥!”荷花轻声唤道,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惊到眼前的人。
齐锦棠回过神儿来,低头看着荷花,心里一百感交集,不该做感受。
“了?”荷花被他的神色吓住,伸手去拉他,却他只穿了一件棉袍,袖管有些阔,空荡荡的单薄,便又去拉他的手,冷得跟冰一样,顿时跺脚道,“不管有啥事儿,也不能这么糟蹋的身子啊,快,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说着就要拉他进去。
齐锦棠反手拉住了荷花,忽然说我要去我爹任上那边了。”
荷花的脚下一顿,心里原本的那一丝不安蔓延扩大,几乎把心给破开成了两半儿似的,但还是竭力控制着情绪道有话进屋再说,外头太冷了。”话音未落就觉得后颈一凉,抬头就见天上不知时候又开始飘雪。
“去山上走走吧!”齐锦棠沉声道。
这次荷花没有拒绝,只轻声说好,等我一下!”快步进屋取了件儿博荣的外衣,又找了手炉捡了炭火进去,用丝帕包着匆匆出去。看着齐锦棠套上了衣服,又把暖炉塞到他手里,两个人这才沉默不语地一起朝山上走去。
直到在大树下站定,齐锦棠才说我爹今年托人捎信儿,让我们全家都到任上……”随后又赶紧说,“等明年秋闱我就。”他见荷花低头不语,心里觉得堵着千百句话都说不出来,伸手帮她拂去刘海儿上挂着的雪花,张了张嘴却还是未发一言地站着。
两个人对面沉默了许久,荷花先打破僵局道也不过是去一年多罢了,一眨眼就了。倒是你,到了那边要用功念书,免得考试的时候,被建羽哥和我大哥超了,那他们可是会笑话你的。”
“我留了一些书给你,一会儿打发人给你送来。”齐锦棠看着荷花的睫毛轻轻地颤抖,飞快地湿润氤氲开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睫毛滚落,跟着漫天飘舞的雪花一起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到了那边我会写信给你的。”齐锦棠想伸手抹去荷花的泪珠,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荷花再抬起头来已经挂上了笑容,似乎刚才那滴泪珠不过是个幻觉,她语气故作轻快地说反正我家就在这儿也不会离开,明年秋天你就了,我会认真看你留下的书,若是有不会的地方,还要等你给我讲呢!”
“好,等我!”齐锦棠语意双关地说。
“你在那边若是遇到好书,可要记得帮我搜罗。”荷花说罢转身道,“咱们吧,雪越来越大了,等下下山就更难走了。”
齐锦棠伸手拉住荷花,把她扯到身前,似乎想圈住她,最后却还是没敢妄动,只比了比荷花才到他胸口位置的身高,拍拍她的头顶说等我荷花就该长成大姑娘了。”
荷花忍着鼻子的酸楚说本来也不是小丫头了。”
“喏,这个你好生收着。”齐锦棠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着链子的银锁片,塞到了荷花的手里。
荷花低头去看手心儿里的锁片,那锁片只有巴掌大小,可能因为年头有些久,所以有很多细小的划痕,透着含蓄内敛的光泽,上面刻着“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十个字,她有些愕然地问这是……”
“这是我从小就挂在身上的,那天不是说了,上面的两句诗就是我名字的由来。”
“这个是你从小就带着的,我能收下。”荷花忙推辞道,这类一般都是长辈送了,从小就戴着的,她可不能随便收下。
齐锦棠拍拍挂在腰间的荷包,说我戴着这个呢!”说着便直接把荷花拿着锁片的手握在了手心儿里。
捏着还带着温度的锁片,又感受到齐锦棠掌心的热度,荷花觉得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虽说齐锦棠平时也常送给她,但是这种贴身的物件,代表的意义似乎就不仅仅是礼物了,想到这里连脸都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齐锦棠拉着荷花的手说走,吧,雪真的越下越大了。”
一直走到家门口,荷花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从贴身儿的衣裳里头掏出个护身符,把红绳儿缠好扎成一小捆儿,低头塞进了齐锦棠腰间的荷包里,轻声道这是护身符,能保佑你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