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最下头是小一辈儿的东西,博凯因着已经成家,夫妻俩得的是跟大人一样的事物,博源和老四家两个小子得的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宝,芍药这边送的是添妆奁的礼,四匹大红的杭绸,婴戏莲叶、榴花榴子、缠枝莲纹和百年好合各一匹,另外还有一对儿鎏金的镯儿,一双压鬓的珠花。
杨氏先看了那料子,欢喜得合不拢嘴道:“博荣和小秀可真是有心了,这料子颜色极正,花样儿又都是应景儿喜庆的,可真好!”
林氏拿着那镯儿和珠花给杨氏看,“娘,您看人家南边儿的物件儿,就是比咱们这边做得小巧精致,要不人家大户人家咋都去南边儿采办嫁妆,瞧瞧这花儿,这珠子,可真是这边见都没见过的。”
杨氏自然是欢喜,但欢喜后又拉着方氏问:“博荣他俩走的时候,你给没给带银子啊?这才上任没多久,也不知安置得如何了,一下子送回来这么多好东西,得多少钱呦,他们两口子若是不够用可在呢么好。”
“没事儿,博荣那孩子自己心里有数的。”方氏其实也担心得是这件事,她更担心的是博荣在任上会不会收什么不该收的钱,但是这话也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说,只笑着对杨氏道,“娘就放心吧,若不是有闲钱,他也不会给家里买这么多东西,不为自己打算总还得想着老婆孩子的。”
“那倒也是,博荣是个稳当的。”杨氏顿时就去了心里的疑虑,乐呵呵地等着荷花继续往下拆东西。
第一个箱子这会儿已经翻空了,荷花看了看信上写得,便又开了第二口箱子道:“这里头都是南边儿的稀罕玩意儿,大家一起看看也热闹热闹。”
芍药一直想知道的。其实是荷花家得了什么东西,可又不好意思说得太过直白,只能耐着性子坐着。眼睛还是忍不住朝那几口箱子打量。
第二口箱子里果然都是零碎东西,因着是过年,最上头搁了许多吊钱儿、窗花、年画之类。虽说这些东西北方都有,但是跟南边儿的样式什么都大有不同。全家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林氏还跟方氏研究着什么花样儿如何剪之类。
荷花从箱子里掏出个用小包袱皮儿系着的物件儿,上头没有贴标签,打开一看竟都是花样子,翻看了一下样数还真不少,什么领口花、袖口花、裙边花、鞋头鞋面花等等。
林氏看见这个,如获至宝。不等荷花说话就抱了过去,然后见全家都看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先借去描几个下来……”
荷花寻思着那东西应该是小秀放进来的,单子上头没有,却也没说是给谁的,她对这个是没什么兴趣的,顺水推舟道:“咱家就四婶儿的针线活儿最好,这东西准是给四婶儿的,快拿着吧,以后谁想用再去你家描便是了。”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芍药翻了翻眼皮道:“四婶儿抱在怀里都不舍得松手呢。还客气什么,赶紧看下头还有什么吧,几个花样子还值得。”
林氏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方氏开口给拦住道:“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你素来喜欢这个,莫要说是不值得什么的东西,即便是那金叶子打的花样子,也给了你又算什么。”
林氏知道二嫂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也就不再跟芍药计较,扭身笑着对方氏说:“二嫂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拿着可就是矫情了,荷花婚事要绣东西,有啥用得上的,你尽管跟我开口。”
“呦,有四婶儿这句话那我可是放了大心了。”荷花顿时笑逐颜开地说,“我当初还怕我娘逼着我在家绣花儿呢,我寻思着,就我那手艺,关在家十年八载的也赶不上四婶儿的半点儿,如今得了四婶儿这句话,我可就是一颗心搁回肚子里了。”
“你这猴儿似的丫头,就会抖这些个小机灵,自个儿说自个儿不绣嫁妆,也不知道羞!”方氏笑着嗔道。
“我就是知道羞,才不敢自个儿绣的,到时候人家一看说,呦,你家闺女这帐子上绣得咋是水鸭子啊?娘你好意思告诉人家那是鸳鸯戏水?”荷花几句话逗得屋里大家都哈哈大笑。
杨氏抬手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指着荷花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是张利嘴,如今大了还是这般。”
大家一边看一边说笑,时间过得极快,荷花把第二口箱子里剩下的什么络子、风筝、磁枕、竹编、紫砂壶面具、木偶乱七八糟都折腾出来摆了大半个炕,掏出怀里的表看了看道:“呦,还有三刻就是子时了,赶紧地煮饺子吧!”然后扭头对炕上的几个小子说,“这些玩意儿都是给你们的,谁也不许藏私,去找奶要个空柜子,都给你们装进去,谁要玩儿就来这儿拿着玩儿,然后再放回去,不许占着不给旁人,听见没?谁若是不听话让我知道了,这些东西就都锁起来,谁也别摸了。”
几个小子赶紧都点头答应,然后在荷花的指挥下开始收拾炕上的东西。
几个媳妇也都穿鞋下地去煮饺子,男人们把地上的大桌放好,又重新摆了酒菜,一边吃一边说话,只等着到时辰吃饺子。
大锅煮饺子很快,白胖的饺子噼里啪啦地倒进去,方氏用个大漏勺慢慢地沿着一个方向推着饺子。林氏和姜氏一个剥蒜一个捣蒜,栓子从里屋跑出来道:“我二姐爱吃陈醋,要陈醋。”
林氏又赶紧给找陈醋,递给栓子道:“就知道你姐吃陈醋,不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