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赤忠带路,盈光、舒玉两个穿越扼喉峡的旅程轻快两倍不止。黄昏时分,他们渐渐远离了咆哮的水声,踏上了平旷的雪野;此刻伴随着他们的,又是那一脉温柔宛转、盈波洄旋的茗玉之水了。
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白赤忠仍在抛玩那半截人脑壳,看得盈光和舒玉浑身不舒服。
“白将军玩它作甚?怪瘆人的。”舒玉蹙着鸥眉。
“卖钱呗,”白赤忠笑道,“没野人的野人窝可不好找,这人骨杯更是稀罕物,带回去能卖个好价钱哩。”
“人骨杯?你哪看出它是个杯子了?”盈光觉得……那不就是个打烂了的人脑壳么!
白赤忠“哼哼”一声:“我生在猎户人家,光腚开始就端个诸葛弩漫山遍野追着射野人,早练成火眼金睛啦。内行看门道,这种脑瓜壳跟一般的不一样,瞧得出来是拿脑颅骨仔细打磨成的。多的没法跟你们解释,总之你若是行家里手明眼人,这野人手制的人骨杯可是价格不菲,卖一件够我吃好多酒。”
“野人又不会酿酒,要杯子何用?”盈光又问。
“喝脑 浆啊。”白赤忠答道。
“……”
“本来就没法盛酒啊。你们仔细看嘛,”白赤忠大大咧咧地把那半截脑壳捧给他俩看,吓得舒玉直往盈光背后躲,“人的脑颅骨是由八片骨头拼成的,之间好多缝隙,盛酒水肯定漏。”
“……”
“而且啊,野人做这人骨杯主要不是吃饭使,而是拿去盛脑 浆祭祀神明。”白赤忠故意添油加醋恶心他俩:“所以死人不能用,必须得活人—— 要是野人逮住你了,一般不会立刻杀你。它们得先看看、摸摸你脑壳啥样,是不是天庭饱满、骨起丰隆;如果你是贫坯贱种,那不客气,直接杀吃;如果你是福禄贵人,那可就享受啦—— 野人会先把你扒光洗净,然后活着割耳朵、剜眼珠、敲牙齿、卸下巴、剥头皮、剃脸肉、择净杂七杂八各种零碎……当然不是用铁器—— 野人哪来的铁器!是用石器和骨器,很迟钝、很毛糙的那种,一点一点,一毫一毫……”他一边细细描述,一边声情并茂乱比划,作出一副聚精会神剥皮剔肉的表情动作:“……慢刀子剌肉,钝刀子刮骨,保你‘嗷嗷嗷’叫唤个爽啊。最后一步最刺激:用石头做的钻子在你脑壳上钻出一圈小窟窿,然后猛劲儿一撬、一揭—— ‘喀嚓’!脑颅骨就整块下来喽!千万记住,这个时候—— 你还是好生生活着的!”
“净瞎说,”盈光发觉舒玉脸色泛绿,赶忙打断他,“那野人是蠢物,哪知礼敬神明?礼敬神明还拿活人献祭?人者天地之灵长,岂容野人蠢物肆虐屠戮?哪路邪神残虐如此,寞琅箐女能坐视不管?”
白赤忠冷笑一声:“殿下爱信信不信拉倒。野人修造祭坛、跪奉祭祀场面我见得多了,颅骨杯卖过百十来件也有,每根人骨是野人哪种石器砸碎的、哪颗牙咀嚼过的、哪个指甲刮净的、哪个嘴角吸了髓的……我通通认得出来。要是放在那远古时候,野人才是真正的‘人类’,咱们炽霰人连影儿都还没有哩,殿下敢说野人是蠢物?”
“……”
盈光、舒玉虽然有见识、有能力,但跟白赤忠这样的老江湖一比还是太嫩了,被他三忽悠两忽悠唬得一愣一愣的,话茬都接不上。好在白赤忠及时收了人骨杯,转入正题:
“得嘞。聊聊寒飑人的事。”
再扯野人,可怜的舒玉夫人就要吐了。
“实话实说,”白赤忠说道,“别看寒飑人揍得咱们稀里哗啦,他们的队伍根本不合格。”
盈光一听就觉得这厮是在胡诌:“此话怎讲?本王在雍都与寒贼面对面打过,他们阵容严整、士气高昂、训练有素、司令得当,‘风林火山’一字不缺,战术也没的说,这还‘不合格’?!你是说我炽霰那么多英勇牺牲的官兵全是饭桶,连‘不合格’的队伍也战不过?!”
白赤忠笑笑:“殿下激动个甚嘛。就事论事啊,寒飑人的兵力、士气、军纪、训练、指挥、战术……都不错,但以我之见,他们‘不懂’打仗。”
“不懂你什么意思。”
“殿下见过寒飑人使用重砲、床弩之类的器械没?”
盈光摇头:“没有是因为用不着。寒贼有九尾鸟从天空投掷攻城槌,比什么砲弩都厉害。”
“九尾鸟掷的那是‘贯城枪’。还有水战用的碎舸锤、破阵用的寒鸦箭、烧城用的火油炬,等等等等,可扔的东西多得很。”白赤忠卖弄在行:“可是殿下想过没有,寒飑人既有九尾鸟,战时何不派其投掷贯城枪一类兵器直击我中军、一举歼灭我统帅,使我群龙无首,不战而胜?寒飑人莫非连‘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都不明白?”
“这……”
盈光还真没想过!
“……求教白先生!”
“告诉你吧!”白赤忠小尾巴撅上天:“准头太差!殿下不妨忆忆,寒飑人打雍都时投过多少贯城枪,又有多少直接命中城墙的。”
盈光皱起眉头狠想了想:“貌似真是如此。我记得寒贼投了不少,但大多落在城内,直接击破城墙的不多。但那也足够令雍都城防失守了。”
“寒飑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个!”白赤忠说道:“他们的远射兵器太粗糙,什么贯城枪、碎舸锤、火油炬……皆是用整棵树干砍枝刨皮、随意切削成的,质量良莠不齐,重心时前时后,长短、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