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光下,嗔痴殿内,寝殿前,卿空正安静地看着他,就如他在四方牢笼时初见她的模样。
是幻境!藤蔓上的毒液使他们进入了幻境之中,可身处幻境中的神明本身应该毫无察觉,这才能被困其中,从而被设局者所擒。
可如今元亦能够清楚地确认自己就在幻境之中,这设局者到底想如何困住他?难道,设局者只想困住卿空?因为卿空神术尽失,即便连这么简单的幻术也是无法解开的!
“元亦!”幻境中的卿空唤道。
元亦看着那白色王袍上夺目的千颜,忍不住地往她走去,即便明知是幻觉,却还是想要一探究竟。
走近寝殿,能看见小摇篮里熟睡的婴孩,而刚刚站在寝殿外的卿空正帮婴孩盖好刚刚踢开的被子。她身后的餐桌上是只剩半盘的绿豆酥和已经喝空的清茶。
再无其他,却是元亦日思夜想,最好的生活模样。
他后宫妃嫔无数,却没一个可继承王位的孩子。即使韩莲有宠妃之名,直到仙逝,也不过是孑然一身。
他这一生只想要一个孩子,这样哀乐国以能者为王的选拔制度就伤不了他的孩子。因为无兄弟争抢,况且他元亦亲自调教的王子,自然不会差。
就像他始终要将王后之位,留给心爱之人一样。
卿空成为哀乐国王后,这一世都不用与谁争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足以让她在后宫保全自己。
王者多无奈,需要用姻亲巩固前朝,需要用孩子稳住人心,这便是元亦的两全之策。他虽一切都活在规则中,却为最重要的神明留着最好的位置。
想来这是又稚气又平凡的愿望,此时,在这幻境中却正实现着。
现实之中,恐怕难两全。
这便是设局者的真正用意了。即便知道被困。还是愿意守在自己的执念之中。越是根深蒂固,越是无法自拔!
元亦关上了寝殿的木门,最后一眼看向满脸温柔的卿空,和幻境中熟睡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而后眼前一片漆黑。元亦睁开眼,从幻境中醒了过来。周遭依旧是五彩斑斓的叶子,和对面依旧闭着双眼的卿空。
她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若真的在幻境中得以成真,她还愿意出来么?
卿空看着眼前这一池浅蓝。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翩舞殿花池,里面泡着的几件王袍颜色是越来越像她的宫主袍了。
千颜在花池里长得茂盛,跃过千颜池,是她现在每日在嗔痴殿都难以入眠,看着满月发呆的原因。餐桌上复央正在往她的碗里夹绿豆酥,还将一整块一分为二,他坐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玉石床,和它两米外并排放着的木床。
“复卿空。”他唤的声音一响起,她便掉下泪来。
从她可以轻松跃过千颜池时,她便知道这是幻境。她神术已失。本不该看出来,可她如今依旧能控制千颜,所以那藤蔓上的毒液她闻到味道时,心中便猜到了一半,加上她还有着天际之谴前的神术,除了幻境,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所谓幻境,是设局者替被困之人织了一个完不成的梦罢了。现实难达成,所以即使是知道自己被困,却还是自愿守在其中。自欺欺人也不过就是希望。这场梦的时间能再长一点罢了。
她即使再心狠地唤复央“哥哥”,也终忘不了他说冠他之姓,便是他王后的许诺。
他唤她的“复卿空”,她有多放不下。她就知道她回的那声“哥哥”有多伤他。
可是他700多年前就说过,他心里的天下是她的;700多年后他说过要立她为后;他给了她一半的盘旋令牌做信物;他为了她宁愿受天际之谴的痛苦;他那么严苛挑剔之人,竟要容忍自己的寝殿内堆上白骨。他既已下定如此决心,为什么还要抛下她呢!他明知她宁愿是死,也不愿嫁去哀乐,保全一条性命。
是啊。她恨他,她放不下,她忧思成疾。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是恨自己。
恨自己只是看着像恨他。
比恨更多的,其实是不舍。她从小长在复恒身边,王者多无奈,她再清楚不过,王权和她之间,他要的是两全,而不是选择。这些,细细想来,她何尝不明白。
只是怕不恨,他们之间,就没了关联。她好好地做她哀乐国的王后,他也会有自己的妃嫔,那这千年来的牵挂和想念,到底又是什么呢?
四方牢笼前,她等他救她,他不顾一切不惜违背语妃也要慕诀走这一趟;往生池边,他启动起死回生术,她用千颜和涤泪救几百条性命,这些,到底又是什么?
就连盘旋宫,千颜花池,浅蓝宫主袍,这些统统都没了意义。
没有他,她1900多年的岁月,便什么都没有。
“央……”她在心里轻唤。
而后她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满眼五彩斑斓的叶子了。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洞穴,若不是被藤蔓捆绑,她和对面的元亦早就掉了下去。看来,幻境的设局者并没有想过他们会从幻境中走出来。
“卿空!”元亦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焦急和惊诧,他虽未身临其境,但也能猜到卿空的幻境里会出现谁。
复央答应她的许诺,想必在幻境中能尽数实现,她怎么会舍得走出来?
她为他受了数百根天雷针;她为了他心结难解,神术尽失,时日无多,幻境和现实之于她而言,还有何差别?可既然她都能走出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离开这里。元亦四下打量,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