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叶当先第一个奔进后屋,朝屋内一看,顿时惊呆了。
腊肉,米饭,香肠,鸡汤,碎陶片,碎瓷片,撒了一地,满目狼藉,丁芷兰铺盖对面的墙边,站着满面惊悚,明显惊魂未定的灵芝,还冒着白气的鸡汤,正混着几块纯肥的腊肉,顺着她的脸朝下淌。
她死死捂着脸,南叶看不清详细状况,忙越过满地的狼藉奔过去,急急忙忙地问她:“这是怎么了?你的脸要不要紧?”
灵芝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似的,放声大哭,哭声凄厉无比。
南叶觉着不对劲,掰开她的手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她的脸,明显是被滚烫的鸡汤烫过,大半张脸,连着下巴,嘴唇,又红又肿,已经不成人样了。
这时肖大嫂也到了屋里,恰巧一进门就见着灵芝的脸,急得险些站不住,靠着陆子美搀扶,方才近前,颤着嗓子问:“你的脸怎么了?!”
灵芝抬手把丁芷兰一指,哭喊道:“她拿鸡汤泼我,还拿煲仔饭砸我!”
鸡汤是滚烫的,煲仔饭是用砂锅煲的,热度自不必说,想想都慎得慌,肖大嫂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南叶见肖大嫂是要立时去找丁芷兰算账的样子,忙劝阻道:“肖大嫂,给灵芝治伤要紧,反正行凶的人也跑不了,不必着急。”
也是,丁芷兰没法动弹,能跑到哪里去,不过真是奇怪,别说她现下伤着,掷不动汤碗和砂锅,就是没伤,看她这娇生惯养的劲儿,也是打不过灵芝的,那她又是如何躺在铺盖上,把灵芝伤成这样的?
而且灵芝和她无冤无仇,还好心给她端饭进来,她又为什么要发疯伤她?
肖大嫂疑惑着,狠狠瞪了丁芷兰一眼,道:“你给我等着,我们老肖家,可不是软柿子!”
咦,这话听起来好熟,敢情灵芝是跟肖大嫂学的。
听着肖大嫂自称老肖家,再想想她和灵芝她爹的冥婚,南叶心中泛起别样滋味,是因为爱得够深,所以才将灵芝和宝弟视为己出么,看着她为灵芝担忧的劲儿,若非亲耳听灵芝所述,她真不相信这不是亲妈。
肖大嫂扶着灵芝,急匆匆地出去了,南叶给陆子美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则追着肖大嫂,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去了。
肖大嫂有一间小药房,里头储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药材,有的是她自己采摘来的,有的则是请人进山挖的。这会儿,她和灵芝面对面坐着,正拿几片墨绿色的叶子,合着水捣烂,敷到灵芝的脸上。
灵芝见南叶进来,不顾脸上热辣辣地疼,叫她道:“南叶,你来得正好,把桌上那面镜子拿来我瞅瞅。”
南叶犹豫了一下,见肖大嫂并未反对,便找到镜子,给她递了过去。
灵芝接过来,照了照,哭丧着脸道:“绿呼呼的,跟鬼似的!”
肖大嫂把最后一坨药草糊到她脸上,拍了拍,道:“那杀千刀的贱妇砸你,你就不晓得躲?被烫成这样子,能不像鬼么?若是留了疤,只怕连鬼都不如呢!”
灵芝一听说可能会留疤,吓了个半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肖大嫂仍是气呼呼地,把捣药的木钵一扔,道:“你怕什么,难道留了疤,就不活了么?我现在告诉你,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不是让你吓傻吓呆!你给我记住,就算破了相,也要好好地活,不许唉声叹气的!”
无论身处什么逆境,都要乐观地活着,肖大嫂这话,还是挺有哲理的,但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听闻自己有可能破相,又如何淡定得了?灵芝不吓傻才怪呢!南叶忙道:“肯定不会留疤,不然肖大嫂安慰你都来不及,又怎会骂你?”
灵芝想想也是,终于露出笑脸:“娘,你就晓得吓唬人!”
肖大嫂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拍拍手,站起身来,道:“走,吃饭去,尝尝南叶的手艺,吃饱了,好去找那个贱妇算账!”
该不会因为这个闹起来罢?南叶心内隐隐担忧,但一想到这里是肖大嫂的家,她们很难吃亏,便又放下了心来。
肖大嫂一马当先,回到堂屋,南叶扶着灵芝,紧随其后。
堂屋桌旁,宝弟还乖乖地坐着,因为肖大嫂临走前,没许他动,他也就真没有动一下,甚至没有开始吃饭,只是眼巴巴地朝门口望着。
肖大嫂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娘只是不许你动,又没许你不吃饭,你呆坐着作什么,赶紧吃!”
但宝弟的目光,已经被灵芝涂满绿草糊的脸给吸引住了,惊慌地道:“姐姐怎么了?”
灵芝想要回答,又怕吓着她,正踌躇,南叶替她作了答:“你姐姐想要变白些,你娘就给了她这个方子,朝脸上敷了药。”
宝弟到底是小孩子,不疑有他,只拿小手在脸上刮着,羞他姐姐爱臭美。
灵芝瞪了他一眼,朝桌边坐了下来,对肖大嫂道:“娘,你不晓得,刚才饭还没熟时,就已经香得不得了了,我差点就没忍住偷嘴。”
她说着说着,神色黯淡下来,对南叶道:“你去照顾病人吃饭罢,我现在这副样子,只怕会吓到他……他们。”
什么他们,指的只是顾端罢,南叶正想要笑,却听得肖大嫂道:“他伤的是腿,又不是手,难道吃饭还得让人喂?”
灵芝吓得不敢再作声,南叶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进去,只得站在门边,唤了陆子美一声。
陆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