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叶遇事一向冷静,这回也不例外,她仔细打量香秀一番,提出了疑点:“既然洗碗盆是你掀翻的,那为什么你身上一点儿没湿,翠云却摔倒了?按理不该是你摔倒,然后翠云扑倒在你身上吗?”
听南叶这么一说,香秀自己也疑惑起来:“对啊,她是撞到我身上的,洗碗盆又是在我身后,为什么我没摔倒,她却倒了?”她想着想着,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她好像不是摔倒的,而是自己滑下去的!”
“滑下去的?”南叶皱起了眉头,“既是滑下去的,又怎会疼成那样?”
香秀不懂这些,迷茫道:“许是撞到我的缘故?可那也不对啊,她撞来时,我虽然没避开,但却及时朝后退了,不然也不会掀翻洗碗盆,照说她不该撞到肚子啊?”
南叶越听越觉得蹊跷,一把拉起她,道:“咱们先躲出去,不然等左方同来了大发雷霆,你想替自己辩白都没机会。”
香秀怕的就是这个,连忙随南叶一路小跑,准备藏到不远处的一座小院子里。
为了不跟左方同撞上,南叶选择了从临风阁门前走,两人正跑着,忽闻后面有人唤:“等等!南叶,香秀,等等!”
香秀吓了一跳,还道是左方同派人追来了,赶紧加快了速度。
后面那人却喊得更大声了:“别跑,今儿这事儿,和你们其实没关系,想要知道详情,就赶紧回来!”
今儿这事儿?是指翠云摔倒的事吗?这是谁啊,消息竟这么灵通?南叶犹豫了一下,转身望去,却见是个舞女,一面朝着她们追,一面冲她们招手。
南叶这一回头,速度就慢了下来,不一会儿,舞女追上了她们,气喘吁吁地道:“你们还真以为翠云是因为装上了香秀,所以摔倒流血了?别被她哄了!”
“什么意思?”南叶并未停下脚步,拉着香秀一直跑到了那处空院子,回头看看没人跟来,方才问那舞女。
舞女跑得满脸通红,喘着气道:“我叫小红,上回你和我们姑娘斗菜,我就在台上跳舞,不知你有没有留意过。”
南叶仔细打量她一番,还是觉得眼生,抱歉道:“当时一心斗菜,不曾留意。”
“没事。”小红不甚在意,摆了摆手,道,“长话短说,翠云今儿下午,就在临风阁的西厢里,煎起了药,她大概以为我们姑娘不通药理,所以没瞒着她,可精通厨艺的人,谁不认得几门药材,我们姑娘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副打胎药!”
“打胎药?!”南叶吃了一惊,“她在临风阁里煎打胎药?!”
“没错!”小红点点头,道,“我们姑娘吓得不轻,生怕惹上官司,叫我去劝她回家,我一路追着她进了你们西厨房,正好看见她故意撞向了香秀。”
香秀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翠云之所以流血,不是因为她撞上了我,而是因为她事先服用了打胎药?”
小红再次点头:“千真万确!刚才的情形,我瞧得一清二楚,其实她的肚子,根本还没碰到你,就故意滑到地上去了,若非打胎药,怎么可能流血。”
小红说的,和香秀自己分析的,几乎一模一样,可见不是扯谎了!香秀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把小红的胳膊一拽,道:“好姑娘,你帮我作证去,不然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要被左管事打死。”
小红却挣脱香秀的手,连声地道:“我不能去!我不能去!我们姑娘是个绵软性子,时常叮嘱我们,不可得罪任何人的,要让她知道我给你作证,得罪翠云,她非得把我赶出去不可!”
曹三娘是个绵软性子?还真没看出来……香秀心里着急,就有点生气:“你又不肯帮我作证,那跑来告诉我真相作什么?”
小红忙道:“你可以去请郎中,来给翠云诊脉呀!她有没有服打胎药,郎中一看就知道了,到时一定能还你清白!”
这主意倒是不错!香秀眼睛一亮,拉起南叶的手,央求道:“南叶,要请郎中,只能去求主子们,你陪我去衡清轩或是撷芳馆走一趟罢!”
事出紧急,南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求主子就求主子罢,反正不管小红所言是真是假,自己请个可靠的郎中过去看看,都是有好处的。她这般想着,便应了香秀,道:“使得,我们先去找马六嫂拿对牌。”
小红目送她们俩的背影远去,舒出一口气,赶回了临风阁。
临风阁东屋的纱幔内,安置着镶金嵌银的贵妃榻,曹三娘仅着一个抹胸,斜倚榻上,正同粉团说话。
小红走进去,带着些邀功的神情,躬身禀道:“姑娘,小红幸不辱命,南叶已是带着香秀找郎中去了。”
“哦?”曹三娘鲜红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不错,这下有好戏看了。”
粉团问小红:“你没说是姑娘派你去的罢?”
小红赶紧摇头:“小红谨遵姑娘吩咐,只字未提,只说是小红自己的主意。”
曹三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正好二老爷想要吃个面老鼠,就让你去给他做罢,记得打扮漂亮些。”
小红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声谢恩,磕了头,方才退下去。
西厨房那边,隐约传来喧哗声,左方同的怒吼声,和翠云的哀嚎声,粉团嗤笑起来:“当咱们是傻子呢,别的药没见过,打胎药却是天天见的,闻见味儿就知道是什么了。”
曹三娘责怪地看她一眼,道:“这话可不许到外面说去,不然人家怎么看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