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端轻拂画册,还是一副风云不惊的模样,甚至连语气都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我既然敢送她玉佩,就能保证她的安危,绝不会置她于险恶之地。”
老太君都已经朝西跨院去了,芦芽哪里相信这话,不顾这里是顾端的书房,急得团团转。
顾端被她转到眼花,十分无奈,只好道:“你去查查这次三等厨娘晋级考核的成绩。”
这有什么好查的,成绩不是已经下来了么,只不过因为时间太晚,所以没去通知西厨房罢了,芦芽一愣,道:“成绩奴婢记得,南叶得了第一。”
“那就行了。”顾端继续低头看画册去了。
这就行了?行什么?芦芽还是急到跳脚:“世子,单凭一次晋级考核的成绩,如何能护得南叶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为何要全身而退?”顾端奇道,“难道我对南叶的一片情意,不能见光不成?”
当然不能见光!他在开什么玩笑!这事儿若是悄悄的,说不准还有机会不动声色地,把南叶调到衡清轩来,当个二等丫鬟,但一旦闹开,她就只能落个悲惨的下场了,即便玉佩是世子主动送的,她也一样难逃勾引主子的罪名,这便是不公平的世道,毫不容人讲理。
顾端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情意,对于南叶来说,就是一把高悬于顶的利刃,随时可能将她劈倒,死无葬生之地!
芦芽越想越急,越想越替南叶难过,最后竟是落下了几点泪来,哽咽道:“世子高高在上,自是不知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顾端抬起头来,很是无奈,只得道,“罢了,罢了,本来这事儿,我不露面更好,但既然你放心不下,我便去一趟西跨院罢。”
“世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会儿老太君肯定正在气头上,您去了只会火上浇油,的确不露面最好!”芦芽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顾端的去路,“奴婢是求您,想想辙,救救南叶,要不,我去跑一趟,告诉老太君,那块玉佩,其实是你送错人了的?”
“送错人?我可没送错。”顾端却道,“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对南叶一片深情,矢志不移。”
哎哟,我的祖宗,别闹了!芦芽觉得顾端已入魔障,这事儿跟他是说不清楚了,干脆拔腿就朝外跑,上撷芳馆搬救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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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三等厨娘的住所里,已是灯火通明,院中,屋内,都挤了好些丫鬟婆子,若非她们都鸦雀无声,倒是一副热闹的好景象。西厢住的含雪,和东厢住的翠云,在睡梦中被惊醒,都爬起来看热闹,不过那些婆子都十分严厉,根本没许她们到正房去。
南叶仍旧在西屋里待着,无人来管她,但只要她朝外走出一步,便会有丫鬟上前提醒,要求她先呆在西屋别出来,等候通知。
等候什么通知?等候谁的通知?南叶由于不明所以,而心慌起来。过了约莫两刻钟,院内的丫鬟婆子们骚动起来,不一时,便见有两乘小轿,一前一后地进了院门。
能有资格在夔国府坐轿子的,必定是主子无疑,怎么竟有主子过来了?!是因为那块玉佩么?南叶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绷直了背。
院中的丫鬟婆子,冲着轿子齐齐行礼,随后有人掀开轿帘,把轿上的两人扶了下来。
香秀站在南叶旁边,透过西屋的窗子朝外看,看着看着,眼睛瞪成了铜铃,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了:“我没看错罢,第一顶轿子上下来的,居然是老太君!南叶,老太君居然来了!”
南叶亦吃了一惊,赶忙朝窗外看去,果见老太君正在二夫人的搀扶下,由两名婆子带路,朝着正房来。
那块玉佩,竟惊动了老太君?!
这绝对是有人蓄意告密,要至她于死地罢?
是谁呢?是二夫人么?照说玉佩是世子当众赏的,这会儿多出了字来,出面的该当是大夫人才对,怎么却是二夫人呢?南叶转头看着窗外的小虞氏,若有所思。
香秀见了主子就石化,这主子没进门,便慌张起来,带着哭腔道:“早知道,我就该劝你把玉佩扔掉的,不然也不会多出这些事来。”
南叶本来还有点怕的,但一想到这事儿是有人故意害她,心中的恨意,就完全盖过了惧怕,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事儿摆明了是有人要暗算我,即便把玉佩丢掉,他们也一样会在别处寻茬。”
“那,那怎么办?”香秀不是傻子,花妈妈连字都不认,就让人去请了老太君和二夫人来,这分明是事先就排练好的。
“凉拌。”南叶的目光很冷,语气很淡。这样也好,让世子好好看看清楚,他的爱意,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以后便不会没头没脑地送东送西了。只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如此让人忧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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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虞氏扶着老太君,走进厅里来,眼睛朝花妈妈一扫,花妈妈便快步上前,把玉佩送到了老太君面前,小声地道:“老太君,这是从南叶柜子里搜出来的,她们说上头有字,但奴婢不认得,还请老太君帮着瞧瞧。”
“有字?什么字?”虞氏摆了摆手,没有接玉佩,而是示意小虞氏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了。
“南叶呢,见着老太君来了,连茶都没得一杯?”小虞氏沉着脸,招手把后面的瑞珠叫来,对虞氏道,“老太君,这妮子跟着二小姐学过几天字,所以媳妇把她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