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心中带着怒火,静不下来又不愿回房,便倒腾起了闺女的屋子。前两日她刚听说这事的时候是断不肯信的,同床共枕十多年,丈夫的秉性总有几分把握。
但等今儿派出去的人传来那样的消息,坐不住逮过去就看到妇人抱着孩子、丈夫喂药的场面。
好一派温馨和睦,哪里能受得了?当场冲进去揪了那妇人甩上两巴掌,再怎样她勾得自己丈夫不归家守在这儿就是狐媚,管什么言语是一个字都听不进。
晏莞知道了个大概,自然也联想到了前两日降香去玉磬阁取帕子时带回的话,嘟着嘴很不开心,爹娘近来总是吵架。
她问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纪氏心里有气,瞧孩子时就觉得污了眼目,只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贬得一无是处。
晏莞听完就下结论:“这么丑,肯定不是爹爹的。”
“你当你和煦哥儿,是从我腹中出来的才这样面貌?那是个生在外头的,当然是歪瓜裂枣,你当能有个什么好样子!”
听她语气愤愤,晏莞抱着母亲坐在床上,固执的说道:“我不相信爹爹会这样。”
纪氏搂女儿于身前,杏眼横挑,“无论怎样,他秘密安置女人和孩子就是不对。如果不是他的,心虚个什么劲?若是路边捡来的,能那么柔情蜜意?我可不信他是在发善心。”
“娘,您不要生气。”
原本欢欢喜喜的生辰闹成这样,晏莞心情纠结的很,刚只见母亲连声斥责质问,都没听父亲如何答话解释,遂问道:“您问了爹爹没有?”
“他巧舌如簧,我懒得听他废话。”
晏莞熟知母亲脾性,闻言就明白了意思。娘亲固执性急,必是冲进去就直接开骂,断不会留时间给爹爹开口。
便是她年岁小。也明白吵架得你言我语。
晏莞蹭在她胳膊旁,软着声说道:“您且听听爹怎么说嘛,我不信他会让娘伤心。”
适时,二老爷入得内室。闻言感激的望向闺女,上前同妻子深深作揖行礼,“好太太,您就是想判我罪名,总得让我将最后的话说完吧?”
“哼。由得你说那妇人是怎么从清倌跟了你再替你把孩子生下,然后久别重逢吗?”
二老爷是读书人,注重颜面尊严,妻子在外毫不讲究,只差没戳着他鼻梁说话。众人指指点点之下无从辩解,回府里又是如此,内心苦不堪言。
如斯想着只觉得窝囊,他当即站直了身肃道:“你总这样,听风就是雨,看见的就是真相吗?儿女都这么大了。就不会动脑子想想有没有内情,如此冲动,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还有,让莞姐儿看着,这是你为母的教育?”说着就打发闺女出去。
晏莞很怕两人打起来,娘亲在气头上若是揍了爹爹怎么办,误会要更深的。
她就抓着身边人的手,小声道:“娘,您别打爹爹。”
纪氏满注意都在丈夫的话上,不认同的回道:“你当年做好事的时候就顾着后果了?怕莞莞听见。听见她父亲是如何表里不一吗,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孩子知道?”
越说越是激动,她从床沿站起来。下了踏板继续道:“我就是要让莞莞看着,免得以后上当受骗,吃了亏都不知道出声,没得被人活活气死。”
二老爷那压下的恼意瞬间又被挑起,“你这妇人忒没道理,这是存心不想过日子了是不是?”
“还真就是。你都在余冒弄堂里过了,还想着这儿?”
纪氏怒焰更甚,说着又去理刚从箱笼里取出的闺女衣裳,眼见着就是拾掇回娘家的架势。
晏莞忙伸手按住她,又茫然忧愁的去看父亲。
“莞莞,你先到外面去。”
二老爷在小圆桌前坐下,等闺女出去才冷着声说道:“你若是真盼着这个家支离破碎,想我仕途尽毁便宜了旁人,只管去外面嚷,嚷得越大声越好,让人都知道我为官不净、狎.妓蓄养。”
话意很重,纪氏到底不是不知好歹的,但就此服软也是不甘,遂坐回床沿没好声的嘲讽:“拿这话压我,不是看准了我念旧情,就是拿莞姐儿和煦哥儿的名声压我。你是晓得我不会舍得让他们有个你这样声名狼藉丢脸的父亲,所以想钳制住我是不是?”
“我钳制住你作甚?那孩子本就不是我的,若是我的,还能由得你至今发现了才说?”
他说话的这语调,激得纪氏倒抽了个口气更为恼火:“你、你莫不是还想着将他接来府里来?”
二老爷皱眉强调,“阿岚,数年的夫妻,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可靠?当年我若真的介意你没生育,老太太给安排人的时候就不会推拒,犯得着跑外面去?”
他说着嗓音疲惫,满脸失望,“你往日冲动、任性我都能忍,但大事上哪回能有点谱?但凡你能有两分理智,就该在知道这事的时候直接问我,派人跟踪我,你冲到那里去闹一场就有面子了?”
“我想要什么面子?你这话说的倒搞笑,做错事了还有理?我不问你,你就不知道主动说?”提到夫妻情分,纪氏还是有所缓和的。
二老爷闻言,盯着妻子的侧容反问:“我说了你就能信,没得两句话将桌子给掀了,还能好好听下去?”
纪氏不出声,早前骂了半日现在有些累。
他便主动交代:“宝庆十四年我中举,与几个同窗去了城南庆渠楼听戏,当时确有几个唱曲的姑娘陪着。”
见其变色,起身过去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