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乱七八糟乒乒乓乓的两个小人狂打了一阵,终归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清荷深吸一口气,分外镇定且又沉重的按着乔弥肩膀:“小师弟,昨夜那个青衣女子,你知道她是谁么?”
乔弥皱皱眉:“我需要知道?”
清荷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乔弥淡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不知什么原因失了亲儿的可怜妇人,我见到了,自然便帮她。”
清荷心下暗忖,他竟不知道她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她是谁?她静静看了乔弥一会儿,只见他神情分外坦荡,只是被她看得久了,漆黑的眸中透出几分不耐来。
清荷忙笑了笑,道:“那个,小师弟,城主有没跟你说过,你爹娘的事情?”
乔弥蹙眉道:“我自幼被城主收留于此,悉心抚养长大,教我诗书,授我礼仪,传我武功,我早已将城主视为亲父,生母之恩虽不敢忘却,可养育之恩却更是深重如山,城主既说过不认识我爹娘,又如何告诉我关于我亲生爹娘之事?”
不认识你亲生爹娘?清荷怔了一瞬,旋即折眉成川,城主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分明……罢了,清荷暗暗叹了一口气,城主这么做,应当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又岂会做出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
可为什么,夫人却疯了?
清荷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斟酌道:“小师弟,那个妇人她是不是……”
“嗯。”乔弥似知她想说什么,点点头道:“她受打击过大,心智错乱,行事已偏向于疯癫。”
清荷看看乔弥,忽然觉得很心疼,他要是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样一个心性纯良的少年郎,却为何要有这样的一番遭遇?
“……小师弟。”她忍不住伸手去抱了抱乔弥,心里头怪难受的:“小师弟,你要是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是心里面难过了,就记得来找师姐。”
乔弥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惊悚:“师姐?”他随后似想起了什么,忙道:“师姐,昨日她将你打晕确实是她不对,可她神智不清的,你也别跟她计较。”
清荷被他逗乐了:“不是,我没想这个。”
“那你这……”乔弥上下打量她,明显是想说,那你这么反常,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清荷替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领,反而是没注意到他惊疑地脸色,闷闷说了句:“我去修柜子了。”便转身离开了小阁。
乔弥奇怪的看着她,半晌没搞得明白她这突然的态度转换是为了什么……
清荷走到庭院中,昨日坏了的药柜正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她吐出口气,挽起袖子郁闷道:“这所有柜子看着不都一样么,非得搞什么特殊……”
她蹲下身子去看摔破了的边角,突然一怔,脑海中突然无限循环起一句话来。
看起来都一样,看起来都一样……前几日看见夫人的时候,她分明是个正常人,甚至还一路引她们前往墓地,昨夜看见的,怎么却是个疯子?莫非……
清荷心中悚然一惊,看起来一样,但是其实,她所见到的,却是两个人?
*
酉时末的日头正渐渐开始往西移,慢慢落下了坡,乔蔓青替乔夷修喂了今日的最后一副药,突然意外的发现,乔夷修的脸色已恢复了几分红润,探其脉搏,竟也比数日前强劲了几分。
乔蔓青喜不自胜,随后便跑到叶兮房里,也不管他醒没醒,滔滔不绝的将其好好夸了一阵,随后话音渐渐落下,许是一直没听到回响,心中有些空落,渐而有些气馁,她靠在床边上,拿头去抵了抵叶兮的胳膊,似懊恼似叹息:“你为什么还不醒?”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静静的可以听到空气流动的声响,药香味逐渐化为一抹安宁,乔蔓青挨着叶兮,慢慢阖上了眼睛。
所有的安静平和被清荷的声音给打断,一声声似远似近的传进耳中:“少主!少主!”
乔蔓青骤然惊醒,睁眼转而看去,便见清荷一脸迫切而来,她道:“什么事?”
清荷似乎有些犹豫,神情却又分外急切,她终是咬了咬牙:“少主,我发现一件事……也就是夫人,她或许有孪生姐妹。”
“什么意思?”乔蔓青眸子凝了凝。
清荷道:“也就是我们上次所看到的,或许并不是夫人,不对……也或许是夫人,但是,已经不能如当时那般确定。”
乔蔓青静默一瞬,淡道:“你听我爹或者莲城里的老一辈提过,我娘有什么亲人么?”
清荷眸光暗了暗:“没有。”
何止是没有,柳莲衣是个孤儿,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她以为乔蔓青不会信了,可乔蔓青面无波澜,忽然又轻轻道:“若真有孪生姐妹,夫妻之间,连这种事情也要隐瞒的话,那事情,真的就不简单了。”
清荷愣了愣,她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乔蔓青此时看来,却为何竟比想象中的要容易接受许多?
乔蔓青目光落到叶兮脸上,轻道:“清荷,你说我娘跟我爹,谁更容易做错事?”
清荷没说话,静默良久,只憋出了一句烂透了的话来:“……城主和夫人,向来亲厚仁和,是个好人。”其实好不好她哪儿知道?她跟乔蔓青一样,一样都只是见过柳莲衣的画像罢了。
乔蔓青笑道:“可很多事情告诉我们,当年的事情并不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什么是好人?那是需要坏人来衬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