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北燕皇帝膝下只育两位公主,近年来,后宫不曾传出妃嫔有孕之说,如今这木槿儿怀有龙嗣,可见是多么震惊后宫震惊朝野的一件大喜事。
这喜讯一路以春风染绿之势传至梁国。梁国皇帝便携着家眷,载着西海巨珊瑚前来贺喜。
可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朱煜却未曾见到想见之人。
景灏以槿妃腹中皇儿顽皮,闹腾了额娘一整夜眼下正休息养胎为缘由,欣然向朱煜解释。
朱煜执杯而起,道了句恭贺之类的堂面话,遂将嘴角的苦楚掩在琥珀杯下。
自个见不到,可自个家眷却能轻易向娘娘请安。
安和郡主苏妙言携着厚礼,拜谒无忧宫。
安和郡主乃北燕送予梁国和亲的郡主,也就是朱煜的妃子,这样一层关系,让木槿儿有些别扭,本想拒绝可碍于国礼,便只能接见了。
听闻这位安和郡主眉眼生得与她有些相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眉若远山眸似秋水,笑起来唇畔间的狡黠俏皮,确实有几分木槿儿当年风姿。
安和郡主巧笑嫣然,话着与朱煜婚后日常,言语间颇有秀恩爱的意味。木槿儿皆不动声色偶尔点个头嗯一声。
这安和郡主却是个屁股沉不愿走的主儿,闲话唠完为木槿儿献了一首清软小曲,小曲献罢又献茶技,颇为热情的为木槿儿勘了一盏茶。
她将斟好的茶递予木槿儿,清脆着声音道:“这茶有个有趣的名字叫三日红。”
木槿儿垂首望着茶盏中碧绿茶叶荡着微微涟漪。却是有趣,驴唇不对马嘴的名字。嘬了两口,淡然放掉茶盏,似乎对这三日红的名字没一点探究的兴趣。
安和郡主又道:“此三日红乃妹妹亲自为姐姐泡制,废了好一番心力,旁人是无福享受的。”
木槿儿嘴角略弯表示了谢意。
直到天幕渐暗,无忧宫掌起灯火,安和郡主终于将沉得不能再沉的屁股抬起来。
宫门口,安和郡主握着木槿儿的手,一副与至亲生离死别的撕心模样,最后凑到木槿儿耳边道了句悄悄话,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木槿儿回屋后,遣了下人,将藏匿于掌心的纸条展开,苍劲熟悉的字体跃然纸间:未时,燕子茶楼。
入夜,景灏例行每日功课,顶着冰雕脸到无忧宫晃悠一圈。木槿儿第一次开口请示想明日到宫外散散心。
景灏对着鸳鸯戏水的屏风,轻轻道了声:“嗯。”
草草吃了几口晚膳,木槿儿辗转于软榻间不得安眠。枕边一直回响着安和郡主在她耳边说的悄悄话。
姐姐能否明白为爱人抛弃一切,甘愿入地狱的滋味。还有,他在等你。
翌日,未时初刻,将雨未雨。
轻松打发了寸步不离的护卫,木槿儿携了沁儿踏进盛都城中央的燕子楼。
推门而入,整个茶楼静谧无声。庭院中紫色花藤下,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背风而立。
朱煜转过身,眸间盈满情意,缓步而来停在毫无一丝情绪的木槿儿面前,“槿儿,我以为……你不会来。”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木槿儿望着那张无数次徘徊在美梦与噩梦之间的脸,水眸泛起涟漪,躬身道:“北燕槿妃拜见梁国国君。”
朱煜脸色瞬间苍白,僵直的身子缓和了好一会,苦笑道:“槿儿,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难堪难受。”
她移开视线,淡然道:“时过境迁,再难堪难受的情绪不过如天上流云随时间飘散。留于心间的除了释怀已无其他。”
朱煜突然握住她的双肩,拔高嗓音道:“槿儿,你说你释怀?不是应该恨我的么?无论多恨都没关系,如果你对我往日情意已不在,至少应该恨我,你该恨我入骨才对。”
第一次见到希望别人恨自己的人,这个人还是个一国之君。
这个朱煜究竟有多怕木槿儿忘掉他?又一个不像皇帝的皇帝。
木槿儿眸间盈出水雾,喉间哽咽,“往日种种皆浮生一梦,随时光散了吧。”
“不,槿儿,我们的过去不是一场梦,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腻晰的提醒我,当年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我自以为自己最想要什么,放掉了你。后来,我才知失去了什么。若可以重来,我定会放弃王位之争与你白头偕老。”他猛地抓起她的手,“一切或许还来得及,跟我走,我已打点妥当,这就带你离开北燕,我们回梁宫,若你不喜欢梁宫,我带你回布谷山……”
木槿儿抓住他的华贵锦袖,摇摇头,“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再不是布谷山下被养在布谷别院的槿儿,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欲的少女……一切都回不去了。”
朱煜却拉了她直往庭院外走,口中喃喃,“如何回不去,布谷别院还在,我还在,你住过的闺房还在,院中你种得花草还在,你一定不知道儿时你亲自种的桃花树有多高,花开得有多茂盛,结的果子又有多甜……”
吱得一声,庭院的镂空大门被推开。
景灏手拿一把缀着红玉珠的折扇沉步而来。燕子楼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带着玄铁面具的护卫。
景灏勾唇浅笑,食指轻敲折扇,“朕在对面的物华阁露台赏风景,瞧着燕子楼里的一道身影好似朕的槿妃,便好奇过来瞅瞅,没想到竟真是朕的槿妃,更没想到梁国国君也在。”
木槿儿忙撤回被朱煜握于掌心的手,怪不得出宫后打发护卫打发得如此轻松,原来这景灏早就预料到她会来此约会,就等着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