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嫄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姜珩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爷爷!奶奶!我来了!”随后是太傅训斥的声音,“不许无礼!”然后是杨氏的声音“珩儿!冲撞了你爷爷奶奶可不好。”
话音刚落,便见一行人走了进来,本来院中放的桌椅不多,姜嫄不便再落座,便起了身,站在一旁看这热闹的场面,等众人一一行礼后坐下,夜白奉命出来上茶水,姜太傅见他轮廓立体,鼻梁修长高挺,与古宁人有些不一样,便问道:“这孩子是……”
老将军似乎并不喜欢姜峦,饮了口茶,淡淡道:“他是我的孙儿夜白。”
众人愣住,姜嫄有些回不过来神,奇怪,姜太傅是老将军唯一的儿子,而姜峦只有姜珩与姜嫄两个儿子,这夜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会真的是姜太傅年轻时犯下的错吧……
老将军放下杯盏,缓缓开口:“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吧,这孩子是我十六年前在战场上捡来的婴儿,我养了他十六年,他也在这深山陪了我十六年,我也正是因为那场战争,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下了决心辞官退隐,他虽无父无母,但是我早已将他看作是我的孙儿,而姜峦,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能把夜白也看做是你的孩子,他十六年未曾出山,不曾见过生人,但我不希望他一辈子留在这儿,他继承了我的所有武功与战略,他当有大作为,待你们走时,也一并将他带回姜府,让他多接触接触生人,更好的适应这个世道。”
夜白在老将军的后面站着,听了老将军的话,他慌忙抬起头,那张异于古宁人却极其英俊的脸庞浮现出震惊的神情,“爷爷!你要赶我走?爷爷,我不要离开这儿!”
老夫人在厨房门口,叹了口气,招来夜白,“大人的事,小孩不能插嘴,夜白,爷爷奶奶永远不会不要你,来,别管他们,把这些菜洗了,客人们等着吃饭呢。”
夜白虽然很想说什么,但是他是如此的听爷爷***话,他压下了心头的所有恐慌,顺从的接过菜篮,走到小溪旁,蹲在巨石上,默默的洗着菜,背影格外的孤单。
杨氏素来心善,初听说夜白的身世,便叹息了一声,招来姜珩和姜嫄去和夜白作伴,姜珩和姜嫄兄弟俩对视一眼,一起出了院子,走到巨石上,姜珩天性豪放不羁,天生不会安慰人,只知道傻笑。
姜珩拍着夜白的肩膀,郑重道:“嘿!兄弟,我叫姜珩,以后到姜府跟我混就对了!”夜白依旧沉默,麻木的清洗篮子里的青菜,姜珩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姜嫄鄙视的看了一眼他。
姜嫄蹲下身,学着夜白的样子,清洗蔬菜,“喂喂喂!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姜珩一把把她拎起来,丢到一边,自己蹲下来帮夜白洗,嘴里还在嘟囔,“这么大的人了,整天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知道让别人操心。”姜嫄佯装生气瞪着姜珩,心中却是温暖一片。
“姜珩!”背后有人在喊,姜珩扭头一看,是六皇子赫珉楼,丢了青菜,一边起身一边忿忿道:“都是跟嫄儿学的,对本大爷直呼其名。”
姜嫄坐在夜白的身侧,眯着眼睛惬意的看着不远处的桃花林,“这里的风景真好呢……将来有一天,我也要找一个世外桃源,和喜欢的人一起……”
“狼山……为什么叫狼山呢,难道这里的狼很多吗?”姜嫄一个人状似自言自语,一旁的夜白一直很安静。“是谁在这里种了这么多桃树呢?篱笆墙上还有荼蘼花,呵呵,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花啊……但每次看到,都会难过的想流泪。”
“我的青棠院里也有许多花草树木,什么栀子、丁香、茉莉、含羞草、梧桐、杏花、梅花、银杏我都有,虽然春夏有百花,但我最喜欢秋天,最喜欢落叶乔木,安静中自带繁华。”姜嫄一个人声音轻淡的说着,“嗯,瑾轩的仲夏庭里的竹子也很漂亮,郁郁葱葱,青翠欲滴,对了,还有他的一池星光,太美了。”
“至于姜珩的澜院,他本人邋里邋遢的,从来不注意收拾院子,一进去就是空旷的土地,好方便的他练武,这家伙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作为他的邻居我深感扰民。而雪衣的雍月阁就安静多了,我也没进去过,她终日待在闺阁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路过她的院子,就会听到她的琴音飘出来,这姑娘很刻苦呢。”
“美丽的地方,宁都有很多,莲清阁的雅致,太白书院的恢弘大气,隐世楼那低调中的奢华,美人桥下的潺潺流水,桥头的缠枝花,一红一白,就像两个恋人,至死不休。”
夜白不知何时,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姜嫄的声音上,手中的野菜被水冲走也不知道,他侧脸看向姜嫄,姜嫄说着,忽然睁开了轻眯的眼睛,一双深瞳含着笑意,“为何不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呢?夜白。”夜白对上姜嫄的眼睛,竟然无法躲避,他轻声说:“我不想离开爷爷奶奶。”
姜嫄听了,睫毛微微一动,缓缓低下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微笑了下,“可他们,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就像她的爷爷奶奶一样,最后……还是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