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像是被人扼断般,突然止住,傅影感受的到,那双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在颤抖,然后缓缓松开他,抬起赤红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傅影,那双眼睛太过寒冷,透着绝望,埋藏着死寂,多年之后,每当傅影想起姜嫄那双眼睛,都是无尽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安抚她,轻易让自己一瞬间的温柔从指尖溜走。
姜嫄转过身,走向酷吏,无视周遭的修罗场,洁净的白靴踩过那颗污浊的眼珠,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在阴暗腥臭的地牢中渐渐消失,姜嫄在心中告诉自己,姜嫄,不,赫连城,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你该为你那该死的高贵血统,付出代价。
傅影注视着那抹白影越走越远,双眼中第一次有了纠结和迟疑。
“昨夜外面动静很大,出了什么事吗?”隐世楼内,凉玉一边洗漱一边随口问道。一旁侍立的予浓神色躲闪,沉默不语,凉玉疑惑的看了看他,“到底怎么了?”
予浓犹豫了良久,觉得即使他不告诉凉玉,凉玉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便低声道:“公子,昨夜···姜府起了大火···”
凉玉一怔,扔下手中的帕子,一边疾步走到窗边一边问:“火势大吗?嫄儿有没有事?”话音刚落,他推开了窗,往日总能清楚的看到姜府那座方方正正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土黄色的院墙,青色的台阶,而今日,一推窗,风起,街上满是焦土灰烬。
透过灰蒙蒙的空气望去,凉玉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否则,这世间哪有这么大的火可以一夕之间让整个姜府变成一堆尘土,没有一草一木一瓦,只有一大片随风而去的灰尘,幸存的只有两座石狮像,和半截被血浸染的石阶。
予浓担忧的看着立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凉玉,“公子···或许姜小姐逃出来了呢···”
凉玉的手紧紧按压着窗柩,一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姜府外的一群人,他们大多都穿着白衣蓝襟的衣服,头戴冠帽跪伏在地上,送姜府最后一程,周围的百姓各个掩面而泣,从不远处赶来一群人,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脚步急切,到了姜府的石像前,忽然一声悲呼,“姜公子啊!恩人,尚未报答您的大恩,您怎么···先去了?”身后的百姓自发的摆上供果,烧起了纸钱,姜府素日待百姓宽和仁厚,多有济施,更是一代文人表率,百姓莫不爱戴。
一时之间,百姓,学子,僧人,高官都聚集在了姜府周围,给姜府送最后一程。
“公子,大人,卑职方才在姜府的灰尘中捡到这个——”一名侍卫走进来跪下,他的靴子上沾染了许多灰尘,手中的帕子上放着一柄银光璀璨的长命锁。予浓回头瞪他,却是来不及了,凉玉冲上前去,一把拿起长命锁,手不停的颤抖,他摇摇晃晃的回到窗前,看了看手中的锁,又望向那片焦土,仿佛看到姜嫄倒在火光中的场景,心头一阵揪痛,像是被狠狠的拧成了麻花一般。
“我不信···”凉玉缓缓摇着头,伸出颤抖的手关上窗户,脑海中浮起往日两人的亲密、和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双眸已经赤红盈泪,“我不信···她死了···”他一遍遍的说,像是在安慰自己,口中渐渐溢出鲜血,越来越多。
予浓大惊失色,“公子!保重身体要紧!莫要再想了,姜小姐胆魄过人,又有影卫守护,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您一定会再见到她的!公子!您不能有事啊!药已经没了,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若是姜小姐知道你为她伤心至此,她一定会——”话未说完,凉玉一口血吐了出来,意识渐渐消散。
“来人!来人!”予浓扶着凉玉大喊,立刻有锦衣侍卫赶到,“公子!公子怎么了?”予浓皱紧了眉头,命令道:“准备好马车,立刻送公子进宫!”
“哥哥,莫要难过了,恩人已去,再难受她也活不过来了。”不远处的暗处,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安慰身侧的少年,少年的左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露在外面的右脸十分俊秀,神情却是痛苦内疚,“兰信,若是我们早些打探到那妖女要对姜府下手,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哥哥,皇家的事,咱们不是说好不管了吗?难道你忘了咱们阴家是怎么被灭的吗?那云国巫女着实厉害,我们打不过她,难道还不能躲着她吗?要怪就只能怪她投错了胎,居然是十三公主,当年十三公主出生不久父亲就说有蹊跷,原来,皇帝来了个偷梁换柱啊,哼,竟然藏了十三年,真是难为姜大人了。”兰信见不惯岁华如此对别人伤心,口气顿时不悦了许多。
岁华扭头冷冷看她,“兰信,她不仅仅是我的恩人,也是你的恩人,那日你我沦落街头,身无分文,你还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仇家一直在搜寻你我,走投无路,我只能去偷人银两好给你治病,却被发现,差点就被抓去坐牢,而我偷走的正是公主殿下的荷包,是她不予计较,不仅放走了我,还把荷包里的银两全部给了我,若不是她的援手,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看热闹吗?”
兰信怔住,这是岁华第一次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她那时昏迷不醒,只知道是哥哥冒险把她送到医馆救治,还未痊愈,正好叔父来寻,双方会面之时,仇家也找来了,为了保护她和叔父安全撤离,哥哥孤身引开仇敌,生死不明,后来终于联系上了哥哥,才知道他被姜府的三少爷救了去,一直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