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晔也跟着皱起眉头,眼看着谢碧疏再次往顾宸那边走了一步,语气也有些急躁起来:“你没有说实话,你若是也同朕一般只是与她不和,又怎么会刻意在她跟前曲意迎合,你所图为何朕不知晓,朕只知道,你对她恨意颇深,可是这恨意,该从何而来?”
顾宸沉默了下去,看着谢菇凉眼里的担忧,蓦然笑了,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还记得雪妃吗?”
那个暗地里被默认为宫中禁忌的封号如今被顾宸这般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景晔的心里也跟着浮上一层隐忧,连出口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带着微不可及的轻颤。
“朕当然记得,当年因为太后惹怒了父皇,所以你刚出生便被父皇抱到她身边抚养,只是你可千万莫要告诉朕,你是为了替她报仇,要知道,你在她身边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一年都不到,之后你虽然是一直被留在父皇的身边,可是朕却不信,才一岁的你就能记住雪妃,之后更是为了一个不记得的人,去报复自己的亲母。”
顾宸的脸色有些暗沉,目光移开,却空茫没有落点,似乎是沉浸到什么不好的记忆里,他的眸光有些狠戾隐隐闪过,然后他开口的语气却非常平淡。
“你果然还记得,如此甚好。”
“你说的也没错,按我这样的性格,我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记得的人去报复自己的亲母,可是我更不会认贼做母,我只会让那个伤害我亲母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到最后,声音似乎是在缝中被研磨了多时,然后一点点地带着尖锐的冷厉,刀锋一般向景晔扎过去。
景晔瞳孔骤然紧缩,这一瞬间,幼年时期模糊的记忆陡然清晰了起来,飞快而连贯地从他脑海中掠过。
争论不休的朝堂,神色阴沉的先帝,得意洋洋的太后,还有黯然伤心的那个人。
那个一直明亮而纯稚的女子,在他的幼年其实占了不小的位置,虽然她真正跟着先帝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先帝的后宫本就稀少,所以在那个女子进宫之前,太后的圣**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饶是如此太后依然不甘,更不必说当那个女子入宫之后,当真是**冠后宫,先帝可算是将所有妃嫔全都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地**着她。
圣**零落的太后怎么能忍受?
彼时他还年幼,隐约只记得太后扭曲的面孔,记得太后数次陷害于她却数次被先皇识破并训斥,然而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太后经常和他说,那是个狐狸精,专门来迷惑先帝,然后他就没有皇父了。
年幼的他便在太后的指示下去接近那个女子,并且数次坏了先帝和她的相处,先帝屡次想要惩罚于他,却总是被那个女子安抚下来。
他还记得她睁着清澈而明媚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先帝,等先帝应了她的要求,并转过脸来对他笑。
他恍恍惚惚中还曾经想过,长大之后若是娶妻,也必然要娶一个向她一般清澈的女子,只是这样笑着,就好像一轮金乌,灿烂而热烈,将他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能记得那时一段混乱的时光,他想要去找她,却被一脸得意神色的太后给拘了起来,等到他终于可以出去之后,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再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地就将那短暂的记忆刻意地丢在角落里,任由她蒙尘,再也没有再去翻起过一次。
可是现在,那个记忆中的女子就这么被提起,就好像心湖之中沉淀得沙砾被搅动,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他忍不住撑住额头,闭着眼睛整理着思绪,将顾宸的话在心底一遍遍地默念着,然后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地盯着他看,然后笃定地说道:“你不是景欢!”
“这同样算是个问题。”顾宸对谢菇凉说了一句,这才对景晔的话表示确定:“我确实不是。”
就这样被他承认了下来,景晔悬在半空的心“扑通”一下落了回去,可是随之落在心里的,还有怅然和不可置信,他愣愣地坐着,往日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仿佛都是散落了一地的珍珠,如今终于被一根线串了起来,于是一切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系岁引圾。
景晔揉捏着眉心,问道:“那景欢呢,景欢出生的时候,雪妃还未查出有孕,所以你不可能是他,那么他人呢,朕的,弟弟呢?”
“还有,先帝知道你不是景欢吗?”
他刚问完这句话,顿时发现自己多此一问,再跟着就是再次恍然大悟。
为什么先帝会属意他继位,为什么他刚才说他对先帝失望,为什么他说先帝想要利用他,去谋算大曦,原来竟是如此。
原来那个时候,他还在战战兢兢汲汲营营试图压下这个兄弟继位的时候,他的这个弟弟和先帝之间就已经有了那么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而他,并不是多么优秀,或者是被先帝认为是继位的好人选,一切只是因为,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生死不知,而他另一个身份有异的弟弟无心皇位,先帝无人可选,所以最后皇位才会落到他身上。
亏得他还以为他是个胜利者,在皇位的角逐中被先帝看重,所以即使继位之后,也一直都堤防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可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