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昙见白婴的一只胳膊还有几分不自然,便道:“你们别在这儿围着了,陛下刚刚才脱险需要休息,喊个大夫来替陛下看看。”
“不用,我没什么事儿,虞昙你过来跟我说一下‘瘟疫’的事。”
虞昙面色一正,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还是问起了。
白婴走进暴风谷外还未迁移入暴风谷的大营,放下手里的烟杆,道:“我进城的时候看见大多数矮人都面黄肌瘦的,就问你一句,撒播‘瘟疫’这个‘妙计’,你们做了吗?”
虞昙解剑,单膝跪下道:“臣有罪,然玄玺面前,军令不得不从,加之此计的确凑效,是以……”
“好一个凑效。”
听得出来白婴语意不对,虞昙忙道:“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实际上——”
“白婴!”
门被猛然撞开,安铭微喘着疾步走了进来,眼神呆呆地望着她。
活的,不是别人。
模糊的记忆重新收拢回位,四肢的血液似乎又开始流动了。
白婴站了起来,朝虞昙道:“你先出去。”
虞昙微微忧虑地看着这情状,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实证来解释一下真相,便立刻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原地就留下白婴和安铭两个人。
好一会儿,白婴道:“你过来。”
安铭按下重新活过来的心跳,有些无措地走过去,道:“你去哪儿了,怎么——”
“你先别问我去了哪儿。”白婴道,“我想你亲自告诉我,这个瘟疫的计,是你想出来的吗?”
“是,但是……”
安铭的话语慢了一步,帐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将领,脸色青黑道:“陛下、王……后营出事了,战俘营里大批战俘开批发热,皮肤下出血,应该是真瘟疫。”
白婴立刻问道:“是什么瘟疫?”
“黑死病。”
黑死病,即鼠疫,在潘多拉的历史上不止出现过一次,也正是因为历史上有那么一次最可怕的黑死病,妖族的种族优势才突兀出来。
潘多拉的生物系统接近于白垩纪年代,动植物生命繁茂,病毒同样得到了滋养,这里的黑死病病毒致死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从发病到死亡只需要一到两两天,根本连救的时间都没有。
那几百个战俘是死定了的,剩下的如果不想死,只有把染病者先杀光。
白婴足足呆滞了十秒,问道:“你们确定?”
“是军医说的,不会错。陛下,必须迅速将发病战俘杀掉丢进火里烧死,否则到了明天,病情形成规模后甚至会影响到我们的大军。”
安铭同样怔然,口拙道:“不是,我没有——”
“啪。”
不是没看清她的动作,也不是没有能力闪开,只是安铭习惯了对她不设防,直到面上的痛意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才慢慢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安铭,这是我第二次打你,第一次是因为我心疼你,这一次,是因为我失望。”
“……”
白婴背过身,打断他,道:“你回禹都吧。”
她忽然就和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人影重合了。
也是一样地,随后无数的声音和他说——政-府只需要一个理性的计算机,而不是一个拥有意识的‘人’,对不起,我们只能让你留下来。
随后就是漫长的、被迫的冰眠,他捶打着密封的冰冷铁壁,那些人却再也没有来看他一眼。
安铭感到血液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冻结……
好冷。
……
“怎么会这样?”
虞昙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战俘营方向的火光冲天而起,风送来属于焚烧皮肉的焦味,他知道那是什么。
“不可能,我们向上游倾倒的只是普通的淤泥以乱暴风谷军心,怎么会真的有黑死病?”
虞昙沉默,隐约察觉到这当中的关窍哪里出了问题,问道:“陛下呢?”
“陛下下令焚烧战俘遏制瘟疫后就一直把自己关着,谁都不见。还有,王好像被陛下打了。”
“……”
怕的就是这个,此事之后他们之间要生嫌隙了。
这场瘟疫来得太巧合了,虞昙不得不扫视了一圈周围,他隐约觉得妖族大军力有一双手,在暗自操纵着什么。
“今日是谁将疫情报给陛下的?”
“是谭岳,北原多年的老将了,军督认为他有问题?”
虞昙沉吟了片刻,道:“谭岳一向在左军效力,突然跑到战俘营给陛下带这样的消息,有点奇怪啊……”
“我们是不是要抓了他,再给陛下说明当中误会?”
“不用,陛下不是会感情用事的,不会因此丧失判断。派人暗地里盯着他,我倒要看看,是哪双手伸到北原军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