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当然是安琢,自分裂后,他被带到人类社会的封闭环境里,每天的任务就是吸纳科学知识,协助解决科学上的难题,此外他感觉不到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情绪。
戴小正见了一面就觉得非常棘手,但戴小正当年年轻气盛,难度越高越喜欢挑战,一口气在密闭环境下闷了两年,才和安琢交上朋友,此后慢慢扭转他的基本观念,又在军队里生活了一年,安琢才大致像个正常人。
2024年,外资方看准经济动荡的时机,以潘多拉研究院迟迟没能落定第二任院长为由,许诺重利要求重新买回潘多拉工程所有权,并派遣大量精锐科学家以学术交流为借口,要求在潘多拉研究院里取得主导权。这个时候,当时还非常年轻的安琢带着上级的委任状回来了,一场激辩驳倒气势汹汹的西方学者,成为了c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级工程负责人。
“……他这么会得罪人,怎么就没个敌国特务来暗杀他?”
“你不知道,赫尔曼之前的外资方负责人对院长简直是恨之入骨啊,不停地鼓动人权组织来调查他,派过一整支精锐部队潜入过院长的住处意图伏击他。然后笑话就来了,院长虽然顶着个我党优秀伏案工作者的名头,但也不可否认那是潘多拉研究院整出来的超级大杀器,真正的天妖‘原型’反应速度是可以躲子弹的。”
夏妍喝了口水,道:“后来是戴老师回忆的,值夜班的守卫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砸了院长住处的门进去,就看见院长跟没事儿人似的捋着袖子煮牛奶,再转头一瞧,客厅墙角,摞着七个荷枪实弹的老外尸体。”
白婴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想来果自家客厅里扔着一堆死不瞑目的尸体,她是睡不着的。
由此可见她没冤枉安琢,丫确然是个变态。
白婴不信道:“不是吧,安琢他爹虽然是妖,但妈妈是人类啊,怎么说血统也得稀释一半吧。”
“也不能这么说,最初一代的时候,不少人接受了躯体改造,但其他人用的是稀释液,老院长用的是原液,实际的改造程度比起一般天妖也不差。”
“是这样……”白婴皱眉想了想,忽然对童子亦问道:“这些事你都告诉安铭了?”
“挑挑拣拣了些重点,大致意思差不多,都是他被爹妈抛弃、被变成冻肉等等……我觉得你得对他好点,不然‘原型’报复起社会,可是很可怕的。”
白婴突然表情肃然道:“爸爸救我!”
童子亦道:“你对小朋友做什么了?”
“瘟疫事件我那会儿气疯了,没听他解释就把他赶回了禹都。”
“仅仅这样?”
“还……打了他一巴掌。”
童子亦:“……”
童子亦:“你脑子里在想啥?崽,你忘了爸爸教育你那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一分动气、三分败数’的原则了吗?这次被坑,不怪别人,怪你懂吗?”
“我知道……”白婴面露惭色,道:“我想找安铭道个歉,把话说开。”
“这小子回来之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陵园,你自己去吧。”
……
妖族的陵园,在北部混沌之门外。
妖族的殉葬传统,这道门一年只开两次,让死者家属捧骨灰罐送入混沌门之外安葬,隔绝生人与死灵的界限。但白婴执政后,由于禹都那段时日遭逢兵灾,尸体堆山积海,混沌之门便每日都开放,方便民众探视死去的亲人。
当然,这座灰色的陵园山,也有着英雄的坟灵。
白婴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雪,她便撑了把伞独自上山,慢慢踩着绒絮般的雪走到一处雪梅盛开的山角。
那里有一排排的青石碑,碑后的石棺里躺着的大多是她的学生,有些是空的,但它的主人也的确是死去了,他们必须列在这里,等到这一任妖帝死后,随妖帝陪葬入帝墟。
和整座陵园比起来,不算多,那时的痛苦却是一样的。
手指拂去碑上的雪花,字迹被雪花点缀着,都是些记忆里熟悉的名字。
“……道理都说得漂亮,其实老师自己也是很依赖运气的。你们要是还在,多嘲笑我一点,哪怕你们再打打闹闹地,那该有多好呀。”
眼底怀念的神色里带着几许怅然,白婴一一走过,到了倒数第二个青石碑时,看见了一面古怪地无字碑。
那青石碑的表面好像被什么人打得蛛网碎裂,而它之后的石棺却是半开着的,只留了一条缝。
从白婴的角度看,那缝里好像有一点微弱的光亮。
白婴走到那石棺侧边,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试着推了推那石棺的封板,石板很沉,她便把伞柄夹在颈侧,双手用力,在一声沉重的摩擦声后,白婴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人。
里面的人慢慢睁开眼,神色寡淡地看着满脸愕然的白婴。
“你怎么……”
不由分说,里面的人伸出手,抓住她的肩头,猛然把她整个人也一并扯进石棺里。
白色的伞掉了下去,划出一道圆弧,倒翻在雪地上。
陵园依旧一片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