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姬氏和姜氏宫殿规模的建筑,安氏的府邸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了。
不参政、不参战、不争权、不争利,人丁稀少,上面只有一个先王的遗孀把控着,却任两姓无论如何探查都摸不到安氏的底。
白婴来的第一天就听见安夫人生病没有精力见外客,只让安铭去见了她,安铭去了许久,回来的时候脸色比去的时候更苍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白婴到了客房里就把门一关,炭火全点上,这还是从南都一战回来之后的后遗症,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在外面待久了总觉得四肢有一种结冰的错觉,必须抽上一会儿银线草,蒙着脸睡一会儿才缓过来。
安客服就是在这个时候,很巧地通了话过来。
“……治疗方式是通过自我激励、自我成长,才能达到心理的成长。善解人意是一种品格,善解人意在于体察他人的心境,做一个良好的人,一个符合普世价值观的人,学会感恩,感恩父母,感恩朋友……”
白婴把脑袋悬在床边让血液流通一下缓解头痛,听了足足有半个钟头安客服念的课文,问道:“客服你今天嗑药了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安客服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心理咨询师认为你有隐性反社会人格,加上你经历了战争,所以特地安排了两个疗程。”
白婴使劲回忆了一下,哦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科学家整天不想着为国争光研究我的脑瓜干嘛?我没病,真没病,你见过我这么三观正直得犹如花园里的小树苗一样的人吗?”
“……真没事儿?”
“一口气吃三包小鱼干都没问题。”白婴想了一会儿,坐起来问道:“说起来,我以人类的身份在这个里世界的行为,会以人类社会的法律结算吗?简单地说,我在潘多拉组织起一场战争,出去之后我会变成战犯吗?”
安琢声音有些异样:“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想明确一下我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你认为我们应该赋予潘多拉种族以人权吗?”安琢语调沉沉,这个问题显然在他心中早有腹稿:“你制造了一个饲养着阿米巴原虫的培养皿,然后使用消毒仪杀死了阿米巴原虫,你应该承担法律责任吗?”
“我给自己选择的发展方向是宏观上的‘战争匡复规则’方向,如果我能活到后面,玩得就大了。”白婴皱着眉,手指略微焦躁地活动着:“我不是什么公知专家,很多时候只能凭借人类社会的教育给我的本能去行动,而且底线肯定是一步一步放宽的。”
“我的心理辅导师说人类受到环境影响作出的改变是最为显著的,你坚持不了的时候告诉我,我们接你回去。”
“哪有那么脆弱,你家打超级玛丽到第一关就退出游戏?”白婴调侃道:“哎呀客服你终于说了一句疼人儿的话,不容易啊。”
安客服顿了一下,道:“我疼你,你心情好一点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拙劣的开导方式,难怪你需要心理医生来辅导。
白婴不禁想起了安铭也是这个语言表达障碍的鬼德行,顿时心中充满怜悯:“难怪你儿子嘴也残,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不爱说话自闭症?”
“安铭不是我儿子。”
“你不在户口本上的儿子?”
“你查,查出来我让你刷微博。”
白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两秒后,安客服听着耳机那头挂机的声音,镜片下异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
……
安铭从祠堂出来已经很晚了,因为跪得太久,膝盖还有些僵硬,祠堂前的雪地上似乎刚刚走过了一队阴甲人的巡卫,清晰地留下了一排脚印。
而在这些脚印中,有一小排不太规则的脚印。
安府里没有什么外人,仆役不会把脚印留在栏杆上。
所以……白婴大半夜的,要去哪儿?
安铭顺着那排脚印一路看过去,视线尽头,安铭看到了一座小塔。
安铭:……………………
这是每个大姓府邸中都会供奉的祭祖塔,里面供奉的是祖先的灵位和画像,在各姓的封地里,还要建一座大型祭祖塔,意为祈求祖先镇压封地的福气。
安铭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守卫祭祖塔两侧的十个阴甲人竟然没有动,而雪地上一排脚印就这么正大光明地通向了祭祖塔的塔门。
她怎么做到的?
安铭揣着满心疑惑走进了祭祖塔,他是安府的主人,阴甲人自然不会拦他。
祭祖塔里的长明灯光线很暗,安铭从楼梯的缝隙里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七层的塔楼上,有一个人影在动。
安铭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到了第七层时,安铭看到了白婴背对着他,半蹲在一张画像面前。
这是一张成年女子的画像,因为有着些许艺术加工,眉眼不甚分明,但这画像上的女子跟安铭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颇有一股沉静的气质。
“你在看什么?”
白婴没有回答,拿着烛台蹲在画像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画像右下角那一小行字。
——祖王·安素洁,文明三年卒于海涡,帝伤,三日同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