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功成太辅王,短期内是回不来北都了,现在禹都之中还有一个王,你王叔日日来劝,你还坐得住?”
烛火微暗,嬴螭笔耕未停,一张张列下下一步即将用兵的细节,半晌才抬头,淡淡道:“安铭还小。 ( 最佳体验尽在【”
“小娃娃也总是会长大的,争或不争,想不想争,总要有个取舍。”虞昙见他默然,又转而问道:“你似乎和你王叔的愿望不太一样?”
“我所愿……为妖族复兴,为西川复国,为嬴氏复荣。嬴氏不能复荣,便舍嬴氏求西川复国,西川不能复国,则舍西川为妖族复兴,王叔他……却是与我相反。”
嬴螭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那言语中的无奈,任谁听了都不由得一叹。
“你就是为了避免内斗再起,才不回禹都的?”
嬴螭不言,点点头。
虞昙看着他,说道:“这一下错过了,你牺牲的机会可不是一点两点……那可是帝位。”
“……谈不上什么牺不牺牲的,本就不曾是我的东西。倒是你,至今为止也不像是在为助安铭登帝位,反倒是在想着做一些惊世骇俗之事。”
“唔,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幼时父王也曾和我说过所谓‘隐皇’,而在这种关头抛家弃族投效一个地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好吧,被揭穿了。”话虽如此,虞昙脸上却没有几分骗了战友的惭愧:“我是隐皇制第一个执行者,随着情势变化,禹都那边会逐步有所响应,也许过上几年,她威信再上一层,我们就会有所行动了。怎么样?知道自己被我骗了,是想杀我而后快,还是脑子一热,顺势加入我们?”
嬴螭的笔尖落在信鸟送来的禹都传信上,低声说道——
“西征若成,他年隐皇从龙碑上,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
禹都。
卫骥脸色苍白地从太惑宫里走出来,迎面冷气一扑,清醒了些许。
……选安铭还是选嬴螭,有区别吗?比起两个甚至还未成年的孩子,那么,为什么不是选一个智计决断乃至气运都在巅峰的掌权者呢,哪怕她是个地妖。
她承诺,三年内收复妖族全境,五年内兵指三大异族祖陆。
如果能做得到这些,是不是天妖,是不是有贵族身份,还有什么意义?她完全可以利用现在的威望另立门户,只消下次异族来袭,冷眼旁观禹都覆灭,便能在这废墟中再度举起旗为王,不需要任何利益关系束缚。
狂言谁都能放,但并不是谁都敢放,迄今为止她的狂言从未断绝,也几乎从未受挫。最可怕的是,那两个最有机会问鼎的储王……未见反对。
卫骥看向了远处踏着冰雪走来的一个少年人。
正是妖族第一次蜕骨生脉的年纪,身形越发抽长,这般慢慢地走过来,让人不禁回忆起了那日梼杌门下尸山血海中敌寇万千不敢在他身前寸进的画面。
就算是天妖,他也和寻常天妖有些不同。
“见过储王。”微微点头,对方也同样点头致意,只不过稍稍远离了他一些。错身刹那,卫骥忍不住对安铭说道:“我族人昨日对你说的争位之言,非是代表整个卫氏的意愿。”
安铭的步子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卫骥眸子深处的情绪变幻了一阵,又开口道:“你可知那位辅师,恐怕不仅仅想做一个帝王辅师。”
安铭抬起头,空茫的眼睛倒映出漫天飘散的雪花,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半晌,才回道:“我知道。”
卫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她挥师西川再胜,禹都必会生变,这样你也依然站在她那边?”
“我不知道。”安铭转过身,指了指心口处,目光平静下来:“但她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言罢,安铭的身影没入了太惑宫浓酽的阴影里。
太惑宫里似乎比外面更为寒冷一些,昏暗的烛火摇曳间,犹见得山海凶兽路尽头,九婴王座的狰狞。
“这次为什么不准备亲赴西川?”
“南都不收复,禹都仍然如鲠在喉,必须分兵。不用怕兜不住场面,我找了个新统帅,不会比我差。”
“是……‘你们那边’的人?”
两厢静默了半晌,白婴招了招手,让安铭跟她一起坐在青铜台阶上,语调没有刚刚那么冷硬:“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事,但我想那个经常取代你意识的‘鬼’应该是对你没有恶意的。”
“你认识‘他’。”安铭定定地看着她,道:“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没法想象的……原谅我不能全部告诉你。”白婴还是稍有不忍,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说起现代相关的事情,安铭这部分的记忆就会自动模糊化,就像是大脑中植入了一个电脑芯片,随时删除这些记忆。
这么想着,白婴叹了口气,想如往常一样拍拍安铭的头,却让他捉住了手。
安铭的表情有一种接近于空洞的茫然:“我不是我,那你是谁?”
“我还是我。”
安铭知道白婴没有像‘鬼’一样骗他,闭上眼,忍着脑海深处微微的刺痛,说道:“我不记得我六岁以前的事,听安夫人说……我是被前任王从帝墟中带出来的,后来的一些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安府很冷,只是因为它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冰窖,不为别的,只为了藏我,如果‘他们’找来,我就会被再度‘冰眠’。”
“我会经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