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螭的悲哀就是他想飞出这个笼子,却永远被困在姓氏的樊笼中,他的那些打着辅佐他称帝主意的同族是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的,一条路已经走到了黑,前面再陡,他们也会爬着走。”
“他不合适做领导者。”
“所以我会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至少满足他最大愿望的机会,让他亲手收复旧山河。这之后,他就不得不和我断绝师生之谊了。”
“你潜意识里早就决定过河拆桥了,承认吧,你根本就是打心眼里厌恶人类社会无神主义,你想要那个位置,不止是成为领导者,更是精神象征。”
“扯淡,都是安琢的错,耿直如我怎么可能怀揣建立个人崇拜主义这种暗搓搓的利己目的。”
“少扯犊子,帮你干完这票,我就回老家结婚,你要是到不了或者红包少一个,我就教我未来的娃儿喊你亲姐姐你信不信?”
“噫……搭上你这老不修,人小夏吃血亏了。”
通话的时间不长,两三句落定一切行动方案,顺带互相嘲讽两句找找状态,心里都知道,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她需要建立一个不败的神话,这意味着童子亦需要控制出一个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结果,而摆在他手里的牌有限,唯一一张底牌就是他拥有半个上帝的视角。
这可不是计较是不是科技碾压的时候了……
童子亦关上通讯器,看完了夏妍解析出来的地形扫描,大脑里分门别类地如同树枝状延伸出一个模拟网络,每一条轨道都在计算着胜率。
主导战争的当然还是谋略,科技只是确保它的意外性降到自己所能控制的最低程度。
“童帅,如果按这个路线走,我们很有可能陷入两头夹击中,而且几乎是深入兽人在西川的腹地,这半年他们扩张的势头很凶猛,我们对他们的动向不熟悉——”
“放心,不管是人是鬼,跟他对喷上一个钟头,你就知道以他为中心上下三代血亲的作战风格了。我们的任务是以尽最大的能力把西川兽人和精灵王的主力牵制得要多远有多远,要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偷袭割据城不成,仓皇逃向南方和你们家太辅王汇合。”
“但太辅王不会接应我们,而是转向神殒之野,和赶赴那里的两位红衣主教正面交锋,到时候留给北原本部大军的,就是一座只有一个红衣主教坐镇的西都王城。”杭子微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道:“您必须明白,红衣主教的圣叶方阵从建立起,从无败绩。”
“世界上最禁不起冲击的,往往是躺在功劳簿上被过往的荣誉遮了眼的所谓强者。我倒是觉得,他们正面对上白婴,恐怕还不如鹏鹏。”
……所以为什么连你也开始叫鹏鹏了?
此时山谷那边的示警的号角声响起,童子亦抬头看了看天色,拽着马鞍翻身上马:“这孙子只装到天黑之前,你们就好好盯着这天,哪怕是擦点黑,就是让他们跪下来喊爹的时候。”
……
西川南部山脉在震动。
就算远隔无数的山峦,嬴螭也听得到。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身后有一些西川的旧部如是感慨道。
他们从西川游荡的地方纠集成军,字西向北,奇迹般地拿下了偌大的富庶北原,又借助北原的财富飞快崛起,南征北战的这一年,变化殊多,但就算是躺在北原王宫的地下黄金池中,也及不上他们记忆中,那西川故国的一抷陈土。
嬴螭看得到,那些嬴氏的旧部,早已鬓生白发。
甚至连他也忘了,那看似不长的十年,已经催老了太多的人……而随着他们的代谢,新的时代将会踩着他们的累累白骨降临。
而那个未来,并没有给他的位置。
嬴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群中的王叔,这个年迈的老者终于败给了时间,尽管他仍对嬴螭怀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望。
“为什么?”
“为了不再有下一个西川山国的陷落。”
他没有说更多,和许多心中已经了然了此行目的的人一样,提剑赶赴战场……如同一场殉道。
雪停了,而西国的山河,战火才刚刚燃起。
……
巨隼不断地飞回兽人的营地中,带来了西川北部的信息。
“开战了吗?”
“开战了,”割下一条雪鹿的腹肉丢给低头求食的巨隼,鹏昊就着雪擦了擦血迹,表情凝重:“嬴氏小儿的势头,不像是在等神殒之野的战役结果出来后再进攻啊……”
“少将你确定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妖族西征军可是扎着劲头向我们这里跑呢。”
“不……我总觉得,妖族的重点不在这。”鹏昊在雪地上划了三个方向的箭头,道:“如果我们往北,是截击那该死的姓童的,我觉得白九婴一定是他亲生的,他的手段比白九婴还不要脸,去了多半得上套。”
“如果放任他乱跑,我们可是要被袭击割据城的老巢的。”
“不一定,他身后缀着精灵王的大军,我觉得他最多打个来回。”鹏昊在北的方向上打了个叉,又指了指西北:“妖族是想进攻西都,白九婴拿出这么大的架势,恐怕是对西都志在必得,进攻西都的军队对上圣叶方阵恐怕还有什么歪招,我判断,精灵的西都要改姓。”
“不会吧,他们在西都经营多年——”
“经营再久有那群矮子经营得久吗?白九婴谋划北都的时候你也说他们不可能打得下北原,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