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已然散去,殿里已经掌了宫灯,韦妃手里握着玉玦,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人说玉最通灵,美玉配君子,这个东西就是今日鸣晖的赏赐了,可是已经天黑,为什么还不来呢?是出事了?还是病了?又或是,被哪个宫里的小主唤走了?
她等啊等!等到月上柳梢,还是未见人来。
“言苒,苏大人怎么今日还不来?本宫的面霜没有了,你快去催他,要他亲自送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言苒领命出门,过了许久才回来,“娘娘,太医院的人说,苏大人父亲病了,苏大人领旨侍疾,这几日都不入宫了。”
“这样啊——”韦妃蹙眉,将那块玉玦拍在桌上,心情落到谷底,怎么可以不在!怎么能不来!就算是不来,也该送个话过来啊!真是无趣!
“侍候本宫安睡吧!”韦妃耷拉着脸,再没有扬起来过,梳妆台上搁了足有几十盒大大小小的面霜,就算她涂遍全身,也不可能用的完,可是她只能这样讲,才能要他过来,这些东西,她又不忍心打赏下人,一盒盒的留在这里,仿佛是留住了他的心。
“哎呦——”韦妃回首便是一个耳光,打的那宫女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你会不会梳头?都弄疼本宫了!”
“带下去,自己领板子去!”
言苒只好上前来,示意那宫女赶快下去,“娘娘到底还是不习惯别人侍候,还是奴婢来吧!”
这一夜,沐浴,小衣,床榻,处处不叫韦妃满意,就连琉璃灯盏也叫她觉得晃眼烦心,言苒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服侍,可是便是躺在那里,也是辗转反侧无法成眠,汤水,糕点,折腾了一夜,天都要亮了,才终于支持不住浑浑噩噩的睡下了。
“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为难奴才们!”上夜的小太监同言苒抱怨,“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言苒生气甩袖离去,折腾这一夜,她可算是解放了啊!
中秋宴饮,是团圆之日,更重要的是,这一日,是洛倾的生日,也是今日,他正式入主帝庙,成为大周的第二位皇帝,即便,他从未握过龙玺一刻,甚至没有将龙椅看清,而也是今日,绿芜会是绝无仅有的,文帝唯一的子嗣——沧珠公主!也是唯一可以领受所有文帝封赏封诰的人,辛夷甚至在心中偷笑,这样一个没有感情,不知骨肉的人,竟然是在今日,阖家团圆的时候,来祭奠他的温情!祭奠他的家人!
绿芜受了尚宫局嬷嬷几日来的礼仪教习,已经有了些公主的威仪模样,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也知道该如何做一位公主,辛夷看着尚宫局宫人为她按品仪大妆,这样的嫡长公主的宫装,甚至胜过自己当日嫡公主的行头,绿芜压着脖子痛苦挪动脖颈,“婕妤,这可怎么好?本宫都动不了身子了。”
“没关系,仅此一次,过了今夜,日后也用不着了!”辛夷宽慰她,看着礼官将她领出,今日她要祭祀帝庙,一日的追封国典都要随行,可是最浩大繁琐的一日了。
洛怡出门,临武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眼珠子都恨不得跟出去,辛夷笑话他,“怎么?羡慕了啊?要不要叫公主回来收你做个义子?也许她看在往日交情上会许你唤她一声‘娘’呢?”
“小主就取笑人!”临武嘟嘴不满,“奴才不过觉得今日绿芜格外好看,比以前都好看!”
辛夷偷笑,这是她最美的一日,洛怡脸上的骄傲和得意,叫她比以往都动人,不过,她还是冷了脸色,“谁许你唤她绿芜的?打从陛下宣旨的那日起,她就只能是‘洛怡’,而你们,只能唤她‘沧珠公主’,若连你们都记不住,又怎么叫六宫,乃至天下信服她的身份?”
“奴才有罪!不该对沧珠公主大不敬!”临武跪倒在地,“求小主责罚。”
“罚什么!大好的日子!”辛夷笑一声,“记住就好了,快起来吧,如今她不在了,你可分身乏术,好好侍候着吧,说不定陛下赶明儿封赏你什么呢。”
“就算陛下不封赏,小主也舍不得委屈了奴才啊!”临武赔笑,“就算小主也不赏奴才些什么,奴才也不能够忘恩负义不好好侍候不是?别说奴才不能,这翊锦宫上上下下,奴才都要调教出来,一个个的都不能忘了小主的好。”
“就你机灵!”辛夷对他的油嘴滑舌也实在无奈,“好好做事就好了,嘴皮子功夫再好也没用!”
一日的迎来送往,中秋之礼收的手乏,自然,辛夷也为苏府送去厚礼,这一日,从来都是团圆和美的一日,宫里雨花台早早就已经遍铺红绸,丝竹管乐因为文帝冥寿也破例准备,歌舞自然不在话下,六宫妃嫔自然也深藏不露,单等着一鸣惊人叫洛偃刮目相看,于辛夷而言,这一夜,最重要的便是洛怡,她才是今夜,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身紫藤萝瑞珠蜀绣霞衣,对襟广袖金线璀璨,便是每一粒纽扣,都是指头大的素白籽玉,玲珑流苏垂于耳边,华彩无双,辛夷望着眼前的自己,看着细碎的花朵开遍全身,好像好像,自己亲手绣出的,那件辛夷嫁衣,只是,眼前这件,竟然是他要人绣来送她的!
“果然好看,也唯有辛夷才衬得起这件衣裳!”洛偃自身后轻轻将她搂住,“朕的眼光可好?你可喜欢?”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