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已经升任为军备佥事的袁不羁却依旧还在京城之中。此时年关已过,转眼都已经到了三月,可是北京城里依旧飘着鹅毛大雪,就好像时间都不曾流逝过一样。这样的雪白不仅覆盖住了北京城的房舍街道,更是让许许多多看着朝廷动作的人深深陷入到了迷惑之中。
“你又在看雪了。”
袁王氏披着裘衣走出大厅来,将手上的那一件厚重的袍子披到了袁不羁的身上。
袁不羁叹了一口气,仍然抬头望着天空。大雪如柳絮一般飘下,偶尔还会钻入房檐之下,落进他的眼里,让袁崇焕好半天才能够再看清那一片天。
袁王氏见他不答,也不恼他。反而是与其并肩站在了一块儿。她的手紧紧挽着他的,与他一道抬头望天。
“这雪,一下就是好几个月。”
“那可不?这雪下了多久,我便在这京城,留了多久。”
袁不羁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袁王氏的手。只觉得那样的柔软,让他很是安心。只是看着这一片白色久了,袁崇焕竟然会有些恍然。仿佛手中握着的这一幅柔荑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是属于那个山海关外的那个陌生女子。
这样的想法让袁不羁沉迷了两三秒,当他惊醒过来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忙低下了头不再看雪。
“老爷,您怎么了?”
袁王氏觉得奇怪,转头看去,却见袁不羁已经往屋内走去。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刚想跟着进屋。大管家却急急忙忙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地上的碎雪俨然已经被染上了一大串乌黑的鞋印。
“老爷,夫人。老爷,老爷不好了。”
袁王氏回过头来,说起话来虽然透着威严,却也温温柔柔,不失体统。
“老管家,什么事情这么匆忙。”
“老爷,是给老爷的信。侯大人,侯大人他罢官了!”
“什么?!”
袁不羁闻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门厅处。一手扶起了几乎跌倒在雪地上的老管家。此时此刻,老人已是老泪纵横,满脸的沟壑之中都填满了泪水。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分明是握着一封叠得整齐的书信。
雪,依旧还在下着。袁不羁望着那封信,却迟迟不敢拿过来看。
“……是多久的事情。”
“侯大人今早便递了辞呈,现下举家上下已经出了北京城城门了。这信,还是他托城门侍卫送过来的。老爷,侯大人走得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老管家说着,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袁崇焕就这么站在雪地里,保持着弯腰扶住老管家的姿势。久久不见任何动静。袁王氏站在他身后瞧着,生怕他是悲从中来,却又隐忍不发。刚要上前劝,袁不羁却突然将老管家手里的信拿了过去。
信刚拆开,雪花便滴落在了那上头,斑斑点点,将信纸逐渐湿了个透。袁王氏站在门柱边静静地看着袁崇焕的一举一动,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愈来愈明显,悲愤交加之余,透着些让人不忍去看的苍凉。
“老爷……”
似是感受到了这股悲切,袁王氏喉头哽咽,刚上前一步,却见袁不羁已经将那信纸揉成了团。风风火火地绕开了大管家,往外头走。
“老爷您这是去哪里呀!”
袁王氏心中一震,一阵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窜了出来,让她分寸打乱。
“老爷!您等等!”
袁不羁不做言语,咬牙往前冲着,健步如飞。又怎是袁王氏的脚力可以赶得上的。她追了一阵,眼看着袁崇焕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便心生绝望。
“老爷!您这一去随了自己的心愿不要紧,可是咱们这个家可怎么办啊!老爷您要三思啊!”
不管这石阶与雪有多么冷硬,袁王氏就这么生生跪了下来。在袁王氏身侧的下人们都乱了针脚,面面相觑之下也跟着夫人跪在了袁不羁身后。当他转头看时,这内院早就已经跪了一大片儿。就因为这一眼,他已再无法挪步再往前走一下。
可是他心有多不甘,心有多恨!天地可知!这苍茫大雪到底是为这岌岌可危的国家而下,还是因为他们这些一片赤诚的忠诚之士而哭泣,他已经不知道了。
袁不羁满眼所看到的,既不是自己心里所向往的大地回春,更不是他一直所盼望的人间正道。忠臣被奸臣所害,忠义被虚伪所驱赶出朝野之中。即便朝纲不振,日夜依旧轮回,四季仍在交替。袁崇焕抬头望着这浑噩的天,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笑中有泪,泪中带血。
袁王氏瞧着夫君几近癫狂的模样,热泪盈眶。仿佛这泪水根本就是替袁不羁所落。
一个不速之客偏偏在这时闯进了袁崇焕的宅院里。这人官拜五品,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大太监,却因为是魏忠贤的门徒,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哟,袁大人,您这是……”
这宦官带着两个锦衣卫进了袁家的大门,一眼就瞧见袁不羁仰天长笑的模样,他带着笑半是讨好地问着。
袁不羁笑过之后,忽然冷静了下来。
“没事,本官只不过是笑看不平之事罢了。李公公突然造访寒舍,可是有事?”
袁不羁的回答惊得在场的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哪知道这李姓宦官并没有变脸色,依旧笑眯眯地答道。
“咱家是带皇上口谕而来,办得可是真正的公事。袁大人,接旨吧。”
说着,他便从一旁侍卫手上一手拿过一个长型卷轴,那里头是什么众人并不清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