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棠从秦时章的话里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中的一员——虽然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没有任何不好的变化。
秦时章向他揭露的一切,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似的朝他笼罩而来。
偏偏他根本逃无可逃。
从秦时章摆到他桌上的资料看来,在他“人间蒸发”之前他的亲生父亲容君临就已经被逼入了绝境,身体机能遭遇重创、声誉被踩进了泥沼。
这个时候他根本回不去,因为他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失踪,无论怎么解释都没办法洗清嫌疑,反而会陷入那个阴谋般的巨大漩涡里出不来。
再来,如果秦时章说的是真的——他的生母当真是秦时章的姐姐,那质疑容君临的声音会更大。
因而就算秦时章肯放他回去,他也找不回曾经的平静了。
至于联系哥哥?
不,绝对不可以,因为那会连累哥哥。
乐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用手挡在眼睛上,捂住发热的眼眶。
他再也不能当那个一有不顺心就向哥哥撒娇的弟弟了。
与此同时,容父却已经摆平了调查组这个大麻烦。
由于他和梁绪萍两夫妻的人际关系都非常简单,调查组很快就将他们这一部分彻查清楚了。
他们恢复了自由。
容父和梁绪萍商量了一整晚,决定回国找回容家散落各地的旧部。
他觉得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自己应该不会再被拒绝,就算他再无能、再不被待见都好,现在容家能出面的人也只有他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容父就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到了东华帝国。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次他联系以前只忠于自家弟弟的容家旧部时没有再遭惨拒。
面对一片攻击容君临的声音,他们太需要一个主心骨来扛住这场风雨,即使容父的能力不如人意,但他姓容、而且敢为容君临说话,这就够了。
至于容父要求的寻找容乐棠、帮助容裴复职,那本来就是计划里的一部分,根本就不能算是条件。
就这样,在双方都很满意的情况下他们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容父作为出面的人,他们作为背后发力的人。
成功来得过于简单,让容父心里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兴奋。他只为这丝兴奋羞惭了片刻,就开始握紧自己以前无法触及的、无形的权杖,并且整颗心都为之震颤。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二弟在时父亲对二弟期许颇高,他自愧不如,没想过要争;二弟去世后他觉得自己也许碰上了好机会,于是努力地在父亲面前表现,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的父亲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将小时候只知道胡闹、步入少年后还跑出去游学的三弟找了回来。
那时候他很不甘心,但是他三弟的表现实在太出色了,他只能狠狠掐熄心里那一丁点儿的念想。
二十年几前发生了“远东剧变”,他三弟入狱,他以为自己又等到了一次机会,没想到那又成了他自取其辱的一次挫败。
这些可笑的家伙坚信他三弟只是暂时跌入低谷,很快又能执掌大权,对他想要接手容家这件事嗤之以鼻。
他深觉受辱,远走云来港。
而现在,他三弟不仅没能离开最高监狱,反而还跌入了更深的深渊、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他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他的人生已经度过了三分之一,正式步入人生的黄金时期。
安稳的生活让他看起来非常年轻,焕发着中年人应有的俊朗和精神,现在的他,正适合走向辉煌、走向绚烂。
容父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他满怀壮志地重返首都。
看着初冬里的首都,他笑了起来:“我又回来了。”
容家老宅一直有人在打理,所以容父回去的时候那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快步走进自己最熟悉的书房,坐到了自己曾经肖想了无数遍的椅子上,慢悠悠地拍着扶手。
这是他的了。
就算他对这个位置的渴望曾经让他狼狈不堪、就算他曾经因为太过渴望它而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但是他终于得到了它——虽然代价有点大,不过终究还是值得的,不是吗?
容裴在得知自己洗清了嫌疑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父亲回国的消息。
事情的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他努力查探整件事情的脉络时,容父就向他发来通话邀请。
容裴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接受了它。
与磁感墙上出现了一扫以往沉郁的容父对视片刻,容裴恍惚有种看到前世父亲的感觉,不同的在于他和前世父亲还有着血脉相连的亲近,而眼前这人只让他觉得陌生。
容裴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他毕恭毕敬地喊道:“父亲。”
容父对容裴的恭敬向来很满意,点点头说:“我已经让人去找乐棠了,你复职后能重新上手吗?要不要我派点人来帮你?”
“不,不需要,我还能应付。”容裴更为谦谨了:“父亲你刚回到首都,比我更需要人手。”
“也对。”容父深深地看着容裴:“阿裴,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你争取。你好好努力,争取早点儿调回首都,我先将容家这些旧部整顿一下,到时候再将他们转交给你。”
“父亲您这话就不对了。”容裴用上了敬语,“到了您手里就是您的,您正值壮年,谈什么转交给我?”
容父被容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