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光未至.骤雨初歇.静悄悄的东宫忽地亮起一点烛光.
“殿下要走了么.”许久沒有承宠的太子妃似乎有些疲惫.昨夜**痕迹犹在.可床榻上万般柔情的太子转眼恢复阴沉.默默穿衣梳洗.一声不吭.
太子妃已习惯他的不理不睬.只是今日有些特别..不.或许从昨晚太子突然临幸起一切就不太正常.
今日.二皇子易怀宇从南陲归來后首次上朝参议.据说有笔帐需要清算.
擦去额上即将冷却的汗水.太子妃叹了口气:“去看看暄儿吧.白日里他总是哭闹.只有见到殿下的时候才会安静.”
“不去了.暄儿觉轻.别再把他吵醒.”
“也好.那等你回來……”太子妃顿了一下.带着悲哀期盼的目光望向太子.“回來的话.殿下今晚还能留在这边么.好歹陪暄儿一晚.”
看似平常的对话之后是莫名沉重.太子一向厌恶太子妃这般奴颜屈膝.可今日不知怎地.沒有厌烦.反而生出想要抱紧她的冲动.四年了.他娶她整整四年.这四年他宠幸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她的打骂却不计其数.直到第一个儿子易宸暄降临人世.他仍然醉心于如何保护自己的地位.从不去关注她们母子一丝半点.
现在想想.亏欠太多.竟是來不及补偿了.
“阿绾.带暄儿走吧.”僵硬手指沿着悲伤女子圆润脸颊划过.太子低下头.在失去血色的唇瓣上轻轻一啄.“去你爹那里也好.远离帝都也罢.总之不要留在宫里.等风头过去我就去接你和暄儿.”终是忍不住冲动抱紧妻子.总是猖狂倨傲的大遥太子第一次流露出惊慌与后悔:“如果我不能去接你.你要好好养育暄儿.有下辈子的话……有下辈子.我再还你今世亏欠.”
话未完.佯作坚强的女子已经泣不成声.
生离死别啊.无论善恶好坏.总教人心殇.可是谁能阻止即将來临的悲剧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时才发现人世的确是人世.沒有神仙鬼魅能轻易改变横行.
中州这片土地似乎受了上苍诅咒.从沒有哪个国家可以安安稳稳直到末世.谋权篡位、逼宫哗变.每次时代变更都由逼不得已的罪孽引领.而这次降临在遥国帝都的.正是由易怀宇引发的宫变.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朝堂上太子百般狡辩据理力争.皇帝也偶尔插话试图缓和局面.无奈易怀宇手中握有铁证.手足相残、挑起内乱.这些罪名足以让太子死上十次.皇帝对用尽一切愚蠢手段迫害兄弟且最终失败的太子已经失去期望.长叹一声后挥挥手.不料被逼入绝境的太子心有不甘.居然拔剑劫持亲生父亲.一路往东宫退去.
这一天易怀宇等了许多年.万全准备自是必不可少.除了宫内过半数的禁卫营士兵外.皇宫之外还有司马原花费大量心血豢养的精兵数万.太子想逃.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跟着他.如果可以.尽量不要伤他性命.”混乱之中易怀宇从容冷定.人都以为他顾及手足之情动了恻隐之心.只有身后寸步不离的偶遂良明白.易怀宇不过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不想背上逼死兄长的恶名.不想百世之后自己的英名有任何污点.
于他而言.亲情什么的.早在权谋争斗与一次次暗杀中淡薄消弭了.
东宫宫殿异样安静.仿佛沒有人烟的荒芜之地.太子挟持着皇帝跌跌撞撞进入前殿.本该有许多宫女太监待命的殿内空无一人.
“看.父皇.他们都知道我要完蛋了.所以谁也不肯留下.人情冷漠.世态炎凉.关系到生死的时候谁能惦着谁呢.”太子放下剑.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皇帝瘫软在地.煞白面容上牙齿不停打颤.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太子冷笑一声.端端正正座上主位椅中:“父皇是个聪明人.知道二弟有备而來便舍弃了儿臣.对亲生骨肉见死不救.天下有这样的父亲吗.不过我也不打算怪罪父皇.换做是我会做同样选择.”
“都是……兄、兄弟……父子……骨肉……相煎何急……”
皇帝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一辈子懦弱胆小在此刻表露无遗.看着他如此狼狈模样.太子开始大笑.狷狂而苍凉.
“父皇啊父皇.现在你跟我说什么兄弟骨肉.当年你怂恿我处处针对二弟时为什么不提.对我所犯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怎么不來劝说.你说你厌烦二弟、不愿让他败坏你辛苦维持的现状.可你何时喜欢过我.你只会把我当傀儡、当压制二弟的工具.如今我败了.父皇就打算把我一脚踢开只求自保……保护遥国你不行.保护儿子你也不行.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
笑声陡然化为尖锐咆哮.失去理智的太子双目赤红.双手握剑朝下.狠狠刺入皇帝大腿.
凄厉惨叫在东宫上空久久回荡.刺耳摧心.可二皇子仿若听不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所有注意力都被惨叫之下一声细小微弱的呼唤吸引.
“殿下.”
华丽却沒有光泽的珠帘之后.一身霞帔的太子妃抱着孩子.脸上笑容凄美清淡.
“阿绾……阿绾……”在绝路尽头垂死挣扎的太子伸出手.抬到半空却蓦地停住..眼前所见是真实而非虚幻吗.他的阿绾.他辜负多年的妻子.怎会在这时候还留在宫里.
缺乏人情的皇宫之中.那是他幡然醒悟后最不愿再见到的人.亦是此生唯一留恋之人.他希望她离开.希望她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陪他等死.
“走.走啊.快滚.”
“殿下撵我我也不会走.这是阿绾最后的坚持.”把孩子放到桌上后.太子妃走到太子身边.低眉顺眼轻靠颤抖肩头.寰踩缪:“阿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