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赫然发现,自己连叫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早上的时间飞逝,郭了了却觉得像是过了一百个世纪那般沉重缓慢。
公墓的台阶足有上百级,上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往下走真是非常要命。
她光是看着路,就觉得脖子发酸,眼睛发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郭了了掐着快要断掉的后颈,某些片段就趁着空档钻进她的脑中: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霍璟然紧紧牵住她的手,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顶,隔一秒就说一句“小心脚下”,紧张和在意全写在脸上。
但是现在……
算了算了,别去想了!
郭了了猛力摇着头,正好左脚迈了出去,一不小心就顺着脑袋的幅度晃了起来。
糟糕,要摔了!
脚下起码还有十几级的台阶,刺得她脑子一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完全没有余裕去思考,自己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会发生什么惨烈的事情。
“呼……还好还好。”
郭了了连尖叫都忘记了,手臂张开,指尖却被抓住了,耳畔涌进一丝轻笑,她被扯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脸颊撞了上去,却一点也不痛。
“呼……还好还好。”扣在她肩上的手又紧了几分力度,程铭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带着一丝责备,“小狗仔,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郭了了的心跳快得不行,脸色煞白,昏昏沉沉地抬起脑袋看向他,十分无力地“啊”了一声。
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啊什么啊?伤着哪里没有?”程铭一边问,一边擅自将郭了了扯到旁边,像是摆弄提线木偶一般地捏捏她的手臂,掐掐她的腰。
郭了了最怕痒了,被他弄得满脸绯红,出了一身薄汗,但又不好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使劲推开他,生怕弄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程铭,我没事!你别……”
程铭停下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真没事?”
郭了了连忙点头如捣蒜。
“那好吧,我们走。”程铭朝气蓬勃地打了个响指,一把抓起她的手。
“什么?去哪啊?”
“别问啦。跟我走就是。”
“诶——你慢一些啊,就不能不跑吗……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
程铭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和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相处得如此开心,如此的无拘无束。
两人驱车来到程铭的音乐工作室。
据林果说,除了‘mas’成员之外,没有人能进入程天王的工作室。
这个男人的骨子里凉薄而又排外,不管你多有本事,多有名气,一旦踏入了他完全独立的创作领域,后果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听到程铭很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请进”的时候,郭了了浑身都在发抖,就怕角落里忽然蹿出来几个魁梧的黑衣人,把她给灭口了。
然而事实上,一路非常小心地走上楼,一直到程铭掏出钥匙打开门,郭了了都没有看到哪怕是黑衣人的一片衣角。
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妄想症又犯了。
程铭走进去,将钥匙准确地投在写字桌上盛杂物的一个小篮子里,对着还在发呆的女人招招手,“坐吧。”
郭了了仍旧没动,完全石化状态中,哦不,应该是已经风化了。
坐?
让她坐哪?
是坐在世界级的演奏家倾情相赠的小提琴上,又或者是坐在东一堆西一堆的乐谱上,还是坐在外面的市场上已经卖断货的‘mas’的新专辑上?
这真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郭了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外界会疯传程铭的工作室就是娱乐圈一个无法触及的领域,谁碰谁死!
是了,还真是无法触及,就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
郭了了无言以对了,这简直就是个猪窝嘛!
“咦?你怎么不坐啊?”
郭了了立刻不顾形象地白了他一眼,他竟然还好意思问!
程铭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蓦地笑开,“啊,我差点忘了。”
然后他大刀阔斧地将十几件贵得要死的外套抱成一团,无情地丢在了一边。
那座沙发终于露出了原来的面貌。
程铭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实话,郭了了还真没勇气坐上去,但又实在受不了程铭那殷切的眸光,只好硬着头皮照办。
但有点洁癖的郭了了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算得上最高等级的脏乱,随口就道,“乱成这样,你都不收拾的吗?”她尾音一颤,原本义正言辞的数落瞬间就搞笑了。
她就觉得屁股下面硌得慌,然后皱着眉头伸出手去,赫然抽出一卷崭新的皮带来。
程铭喜滋滋地从郭了了手中拿过那根皮带,一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得瑟样,翘着腿理所当然地说,“我会收拾的啊。只是新专辑的宣传期还没有过去,巡演也还在继续,我抽不出空来。而且,这些东西都是还要用到的,万一我收了起来,到时候临时找找不到了,那不是很麻烦吗。”
“……”
郭了了又以完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