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苏尘儿的视线,雷霆突然转过头来,目光远远地与苏尘儿对在了一处。
也不知是不是苏尘儿的触觉,发现雷霆的唇角竟有若有似无的笑意。然而再定睛时,那抹笑意又掩了去,恢复到了寻常的面无表情模样。她看到雷霆望见自己后,转头朝华以沫说了句什么。华以沫举着酒瓮的手一顿,又继续喝了起来。
苏尘儿抿了抿唇,不发一言地继续往亭子走去。
雷霆望着走进亭子里的苏尘儿,出声招呼道:“竟然是苏姑娘。雷某本打算过会去凝尘居探望你来着。”说着,雷霆的目光打量了苏尘儿一番,意有所指道,“苏姑娘既受伤了,怎不好好躺着休息,还劳累身子跑到这里来吹风?”
“难为雷公子操心了。”苏尘儿淡淡接了一句,瞥过地上四散的酒瓮碎片,目光沉了沉,随即望向华以沫。
华以沫恍若对外界毫无所觉的模样,兀自低眸就着酒瓮饮酒。
苏尘儿终于蹙了眉,上前一步握住了华以沫执着酒瓮的右手手腕,低声道:“别再喝了。”
“苏姑娘有所不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雷霆在一旁望着两人僵持的模样,开了口道,“华姑娘既有心借酒消愁,苏姑娘何必阻止?”
苏尘儿闻言,淡淡地瞥了雷霆一眼,忽道:“雷公子了解消息的速度倒是快。”
“自然。”雷霆面不改色,“何华姑娘的消息,雷某更是上心。”
苏尘儿不欲理会雷霆,重新转过脸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华以沫,言语间藏了抹无奈:“喝也喝得差不多了,同我回凝尘居罢。”
闻言,华以沫终于有了反应,抬了抬眼,望向苏尘儿,声音冷然道:“呵,凝尘居么……那是你的住处,不是我的。”顿了顿,华以沫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你出来作甚?”
“自是寻你。”苏尘儿见华以沫不为所动,捡了另一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华以沫话语一滞,索性不再接话,将酒瓮抛到另一只手上,又兀自仰脖饮起来。
苏尘儿见状,薄唇抿得愈发紧,突然伸出手,执了石桌上靠近的另一个酒瓮,撕破了蒙在上面的尘封纸,就着酒瓮口眼都不眨地低头去饮。
酒津入喉。火辣自肺腑之中一路蔓延开来,烫的整个人身上的寒意都褪去了些。
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苏尘儿的酒瓮,华以沫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你做什么!”
苏尘儿放下酒瓮,用衣袖抹去唇角酒渍,抬眼淡淡瞥过华以沫:“借酒浇愁。怎么?”
华以沫闻言脸色瞬间沉下来,死死地盯着苏尘儿,却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骨头才刚接好不能沾酒?说她身体没好就乱跑应该回去好好躺着?可是说这些的自己算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心里的烦躁几乎快要将华以沫整个淹没。
“噢?连苏姑娘都有愁么?”雷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阮家堡也不曾亏待苏姑娘,不知有甚愁处。”
苏尘儿看也不看挑衅的雷霆,一双墨瞳沉静地注视着华以沫,缓缓开口道:“我愁心有不安,惦记的人却不曾明白;我愁居处万险,身旁的人却不曾顾及;我愁误会突生,系铃的人却不敢去解。”
三句话落地,华以沫的脸色跟着微微一变。
“苏姑娘倒真会说话。”雷霆的语气也有些低沉下来,“听起来可是最愁的人了。华姑娘那些愁与苏姑娘一比,倒是微不足道了。”
“雷霆,你也不用离间。”苏尘儿转头望向雷霆,目光清冷,“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最清楚。这般迫不及待地跑来找华以沫,居的是何心,你我心知肚明。”
雷霆一脸无谓:“怎么,苏姑娘的意思莫非还是想将这些怪罪到我身上不成?这可真是稀奇了。”
“是与不是,我不想多说。”说着,苏尘儿不再理睬雷霆,目光落回华以沫身上,定定道,“华以沫,跟我走。你若相信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华以沫闻言,唇角扯出一抹冷冷笑意:“这么短的时间,尘儿竟连交代都准备好了么?”
言罢,她缓缓站起身来:“既如此,我倒想听一听,尘儿准备了那些话要同我交代。”
雷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再出口阻止,直到再也望不见了,唇角方闪过一抹冷笑。随后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地上四散的碎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亭子。
甫一踏进凝尘居的屋子,华以沫的脸色便有些沉下来。
白日那些场景几乎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满布她的思绪,将她的胸口压得闷痛。
苏尘儿自然注意到了华以沫的神色,心里明白过来,同身后的莲儿吩咐了一句“不要让人进来”,便领着华以沫穿过堂前,入了里屋的卧寝。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人。
“坐罢。”
苏尘儿说着,率先走到桌旁坐了下来,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释然。她虽什么都没有说,背后却早已被湿了一身冷汗。脚腕疼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之前的每一步都快失去知觉般像要随时倒下去。然而终究还是忍耐着回了来。
华以沫缓缓走到了苏尘儿身前,却并不落座,冷眼瞥着苏尘儿道:“怎么,莫非还要促膝长谈不成?”
苏尘儿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却也不勉强,直接开了口道:“白日的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噢?尘儿的意思是,要我别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华以沫似乎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