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午时分。
花城的冬日并算不上特别冷,若是无风的晴朗天气,一般行人也不过多添了一件中衣,在外头罩些厚点的外套便足可御寒。
而就在这天,放置在窗口的阳心草,沐浴在日光里,顶着枝头一朵颤巍巍的艳红花朵,映入华以沫等三人的视线之中。
华以沫小心地取下了那朵花,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凝着神,指尖细细地抚过那似火花瓣,随即转头望向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苏尘儿。
“如何?”苏尘儿敛眉,出口问道。
华以沫轻轻点了点头:“从表面来看,的确如甘蓝所言不假,呈阳。”
“这般说来,可是能对你体内寒毒有助?”
华以沫略一踟蹰,方斟酌道:“具体我还要钻研一会。毕竟这阳心草之前我并未见过,不过它既是性热,当是能起到些效用。”
这边华以沫说完,坐在桌边的甘蓝已插了话进来:“那客人告诉我,这阳心草的花性极热,可用其性寒的草叶综合。”说着,当着华以沫与苏尘儿的面指了指一旁的阳心草,短暂地笑了笑,“华公子可自行根据你体内寒毒控制分量,莫要因此染了阳心草的火毒。”
华以沫沉吟着颔了首,将剩下的阳心草取了,道:“我去隔壁房间。”
言罢,她迟疑地扫了两人一眼。当目光落在苏尘儿身上时,苏尘儿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华以沫明白苏尘儿的意思,因此只是这么一顿,便迈开脚步往房间外走去。
甘蓝见华以沫离了开,翘着腿靠在桌边,低笑道:“这次放心将柳公子留下与甘蓝独处了么。”
苏尘儿自然听到了甘蓝的话,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也不接话,缓步走到窗边,望着门外不远处的一片草坪。
甘蓝似是闲不住,目光一路转着跟着苏尘儿的身影,见她站定,端详了会,方启唇道:“柳公子可是在担心华公子?”
苏尘儿并未转头,视线一直放在窗外,望着被凉风拂过的草叶,淡淡道:“问这作甚。”
“因为甘蓝觉得……自从上回同柳公子提出那个问题后,柳公子都不怎么待见甘蓝呢。”甘蓝的手指轻轻敲打了□前的杯沿,微微偏了头,似是疑惑道。
苏尘儿的背脊挺得笔直。片刻,她才轻声道:“甘蓝姑娘多想了。”
“真的是多想么?”甘蓝重复了一遍,似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柳公子也不必在意。你也知,在红魅馆里,甘蓝见多了形形□的情人眷侣,倒觉得世俗之见有时也无甚道理。”
苏尘儿站立的身子在听到话语的时候微微一僵。
甘蓝接着说了下去:“这几日,柳公子的目光时常落在阳心草上,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时辰,又避着华公子。可是怕她瞧出担忧来?柳公子心思细腻如斯,又暗里体贴得紧,被柳公子这般的俊秀人儿欢喜的人,想必是十分幸福的。”顿了顿,甘蓝的眼底有隐蔽的笑意缓缓浮上来,“因此甘蓝一直在想,我虽说着欣赏华公子,相比之下,倒是觉得不足以与之言了。”
言罢,不忘叹出一口气来。
苏尘儿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垂下眸去,将所有情绪都掩了住。
甘蓝见状,唇角极快地勾了勾。
真是……像极了那个女人啊。难怪红烛一心要护着了。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时间缓缓在日光一寸寸相移里流逝。
苏尘儿就这样站在窗口静静地站立了许久。
甘蓝等得有些倦了,在桌上趴着小憩了一会。半个时辰后醒来,觉得腰酸,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忽惊讶地发现苏尘儿依旧是她睡前的姿势立在原地,好像站成了一尊雕塑般。
“柳公子不累么?”甘蓝的目光晃了晃,忍不住出声道。
“不累。”苏尘儿缓缓摇了摇头。
她看不到,身后的甘蓝目光有些深邃地望了她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却是寻常:“都站了这么久,怎的不累?”
苏尘儿正欲回答,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是沉闷的椅子落地声,惊得她平静脸色微微一凝。
下一瞬,她已迈开脚步,快步走向门口。
坐在桌边的甘蓝,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苏尘儿,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朝门外走去。
苏尘儿来到房前,下意识地伸手便去推门,不料门从里面被门闩插了上,一推之下门动也不动。她眼神一紧,已凑近门扉,出声唤道:“华以沫?”
门里并无动静传出。
诡异的寂静让苏尘儿的目光暗了暗。
“华以沫?你怎么了?”
略微提高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急迫。
门的另一边依旧没有回应。
苏尘儿眼神一紧,眼底有焦虑一层层漫上来:“华以沫!”
突然,苏尘儿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色,缓缓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侧着身子,用力撞上了门。
木门发出“哐啷”一声巨响,震颤起来。
苏尘儿重复地往后退,眼睛盯着门闩的位置,然后再次准确地撞在上面。
未恢复平稳的木门震颤得愈发厉害。
后退。前冲。
几乎都用上了全部气力。
而正巧赶到的甘蓝,望见这一幕,行走的脚步不由地顿了顿。
身前不远处的人紧咬着牙,蹙着眉,脸色沉凝,虽身形清瘦,眉间却蕴着一抹坚毅,似是不知疲惫地往门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