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阮天鹰忽然剧烈咳嗽了几下,唇边涌出更多的鲜血,他眼睛里的神采,犹如一盏狂风里椅的灯火,随时会在下一瞬熄灭。.
那是生命之灯的尽头。是阴与阳的交隔。
苏尘儿回头望向阮天鹰,生死关头,失去言语,只能更紧地握起阮天鹰布满厚茧的大手。
她的眼梢染了红意,眼底晶莹翻滚,将落未落。
那双手,牵过失去父亲的她,免她颠沛,也免她流离。即便他曾因为生命中更重要的女人,在选择时放弃了她的父亲。可是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愧疚与不安。世事难双全,那样痛苦的选择,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的面容在她的成长里一点点老去,鬓边生了白发,眼角添了纹路,不变的是他始终如一的宠爱。因此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只是苏尘儿没有想到,那样反对自己和华以沫相爱的阮天鹰,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
当初宁可背负一切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自己妻子的他,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真正懂得爱的沉重与不离不弃,明白失去爱人的苦痛,所以才会选择保护……她的华以沫罢?
可是……她如何,值得?
一滴泪滴落,与尘土里的鲜血融在一处。
心里闷痛压着苏尘儿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翻滚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绝望得犹如回到了十多年前翻找尸体的那个小女孩。指间血液浓稠微腥,染满整个手心。身旁的冰冷黑暗毫不留情地压着身体,好像要把那脆弱的脊椎压垮。
她最终,失去了两个好父亲。
苏尘儿闭上眼睛。垂下头去。
这晚凉雨绵绵,没有月色,也无甚星光,她的脸色苍白而平静,在黑夜里隐隐。没有苦涩,却让人觉得夜色沉重如巨石,推不开,躲不掉。像方带着一腔复杂心绪离开家门,正回首望去,却见身后的家轰然倒塌,溅起瓦砾无数,换一场梦境崩塌。
漆黑夜里,有晶莹在那精致的下颔一闪而逝。
一双手忽然探过来,覆盖住了苏尘儿按在阮天鹰胸口的手,将那手上的血色挡去。
似乎恨不得挡去,这一切的污浊与悲凉。
苏尘儿凝视着交叠在一起的手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华以沫。
黧黑眼里有澄澈泪水无声滚落,不相扰这个夜的静谧。
那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上面沾了露珠,却无法晕开眼底厚重的悲伤,里面寂寥得如同此刻空旷漫长的黑夜。
这是华以沫第二次看到苏尘儿哭。
那双眼里,浸透红尘苦痛,却兀自带着清醒的隐忍。
华以沫只觉自己的心,被一点点揪紧,又疼又酸,竟似也要一同流出泪般。
不过一眼,苏尘儿又垂下眸去,望着不再说话的阮天鹰。
时间兀自静得刺耳。
阮天鹰缓缓收回望着苏尘儿的视线,睁着眼望向高处一望无际的漆黑夜幕,唇边笑意淡淡,将严肃的脸映照得柔软。有微凉雨珠点点落下,像是情人抚慰的双手。他的目光一点点飘忽起来,那点亮光也跟着一点点暗淡下去。
“茹儿……”
眼前似乎浮现出风茹熟悉的面靥,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娇俏模样,笑声如百鸟般婉转轻灵,眸光似花朵般鲜艳欲滴。青梅竹马的两人依偎着坐在一片油绿青草之中,能闻到青涩草叶香气,清风拂面,日光正哈。
所有场景如走花观花,瞬间飞逝。然后像是被突然关上了大门,黑暗泼墨般遮盖住一切景象。
阮天鹰眼里微弱的光芒,在呢喃出那个名字后,轻轻曳了曳,随之噗嗤一声灭了。
归于沉寂。
烟雾早已散去。
雷振云站在不远处,望着胸口的墨兰染满鲜血的阮天鹰的头歪到一边,面色灰败似枯草,一时间阴沉的眼底浮上些许复杂感慨。视线里,苏尘儿久久地垂着头,整个身子都似在狂风里压抑得轻颤,浓郁的悲伤将空气都染得窒闷,仿佛凝固了一般。夜色漆黑,夜雨凄凉,她的右手依旧紧紧按在阮天鹰胸口的剑伤上,握着对方的左手指甲却死死抠着血污地面。
没有一丝声响。寂静的窒息。
眼里的怜悯尚浮出一角,下一刻,雷振云的脑海里出现死在房间里的雷霆,面色青紫,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不甘。这一切将那点芽尖毫不留情地碾碎。
雷振云的手渐渐攥紧,往前踏出了一步。
“阮兄已经死了。”他缓缓开了口,打破了沉静,话语无情而冰冷,“被你们害死了。”
苏尘儿的身子忽然剧烈地颤了颤。
“闭嘴!”华以沫注意到了苏尘儿的动静,心头怒意窜起,猛的抬头怒视向雷振云,眼里有狂暴戾气席卷而过。
雷振云轻蔑地扫过两人:“天道轮回。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也算报应一场。”
“我让你闭嘴!”华以沫怒极,刷的站起来,甩手就是三根银针,打断了对方的话。她紧盯着雷振云,一字一句道,“雷霆不是我杀的!”说着,华以沫忽然嘲弄地笑了起来,“可怜你一个堂堂雷家堡堡主,连真凶都搞不明白,谈报仇,岂不可笑之极?”
雷振云避开银针,目光一凛,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等将你们杀了,我自会去寻。”
“寻?”华以沫冷笑出声,忽然抬手,指向方才甘蓝离去的方向,“杀你儿子的刺影楼之人刚走,雷堡主又做了什么呢?眼睁睁看着她杀了你所谓的世交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