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华以沫离开视线后,苏尘儿靠在床榻上,目光若有所思。
天色将暗未暗,夕阳将光线拉得极长,此处离海域已近,凛冽的风里似乎都隐隐夹杂着海风的气息。华以沫并未将窗开大,怕苏尘儿伤寒复发,只留了窄窄的一道通风口子,泄出远处一线傍晚昏暖景色。苏尘儿垂着眸,心里闪过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试图理清这些事端。无风不起浪,刺影楼既然对她们两人这般重视,必定有他的原因所在,许是什么地方触怒了对方,才惹得他们费尽心思来寻她俩麻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苏尘儿的眉蹙紧,想要找出所有事情的起点。那些纵横交错的线索纷杂,横陈在脑海里。苏尘儿记得甘蓝跳出烟雾时朝自己回眸的那一眼,眼底似带着深意。她为什么这样看她?她当真是误伤吗?如果真的要对华以沫下手,华以沫解毒之时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而是要拖到雷家堡的人追上来才动手?还是说……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华以沫,而是义父?可是之前几天刺影楼又的确派来了两批杀手下了狠心要杀华以沫……
对了,几天前。苏尘儿目光沉了沉,心里盘算着从清源县赶到花城的时间,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似乎正好是那段时间。这样看来的话,是不是可以假设甘蓝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拖住她们两人,好让雷家堡的人与义父一同赶到?难道甘蓝的目标是义父?可是为什么要跟着她们?难道只是为了嫁祸?
想到嫁祸,苏尘儿的神色一动。雷霆的死嫁祸给华以沫,义父的死又嫁祸到她们身上,刺影楼的手段,似乎有些奇怪。是为了让她俩无法在江湖上立足,被人所唾弃吗?可是华以沫在江湖上名声本不是十分好,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向来手段干脆的刺影楼,如今拐弯抹角地让两人背上黑锅,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苏尘儿一路沿着记忆往前回想,在义父与雷霆的死之前,她记得她与华以沫还在嗜血楼,并没有再被刺影楼纠缠。而更早的时候……苏尘儿脑海里突然极快地浮现了另一件事。
是了。也许在雷霆死之前,她们就已经被刺影楼盯上了。时日一久,两人几乎都快要忘记那件事。
满门灭绝的秦府,若是以刺影楼的手段,倒是合情合理了。下手狠绝迅疾,一旦任务失败,务必斩尽杀绝不留一丝线索。而那药……苏尘儿的目光晃了晃,想起了易远。那姓秦的唯一同她说过的话只有一句手里的药是他人所赠的一番心意,那人许是易远也不一定。回忆起那时几人在河边无意撞见掳走自己的男子,听华以沫事后所言,是被一个轻功极高的黑衣人偷袭灭口。刺影楼之人,的确尤擅轻功。这样想来,秦府事件是刺影楼所为的可能性就愈发大了。
可是如果当真那时已结了仇怨,对她们一直步步紧逼的刺影楼,为何在秦府事件后反而偃旗息鼓了一段时日,而要到她们离开嗜血楼去参加阮君炎大婚时才有了动作?
似乎总觉得有哪个关键隐蔽在其中,没被自己发现。
苏尘儿正想着事情,房门被敲响,随即被推开来。她偏头望去,进来的是之前离开的华以沫。苏尘儿方欲开口询问,却见华以沫让开了身子,身后又进来一个人——手里似还抱着一个。这情况不免让苏尘儿惊了惊,随即从床上起了身。
华以沫见苏尘儿下了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口中则淡淡地吩咐老汉道:“将人放床上就可以了。”
“是,姑娘。”老汉依言将手里的草席同人一道放了上去。
华以沫从袖间摸出十两银子,面无表情地抛给了老汉:“好了,下去罢。这人我认识,不用你操心了。”
老汉闻言神色一喜,掂着手里的银子忍不住就要笑开来,却又顾忌生死不明的女子在华以沫面前忍了住,只连连点了头道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随即快步就朝外走去,似怕华以沫反悔一般。
待门重新被关上,华以沫才转过身来,望向苏尘儿,神色有些凝重道:“尘儿一定想不到,我将谁带来了。”说着,华以沫缓步往床边走去,然后站定,探手触到了草席边缘,轻轻一掀,露出一张苍白冷淡的面容来。
目光一直注意着床榻上的苏尘儿,见到女子面容的一瞬间,幽邃瞳孔一紧,口中已下意识地唤出了声“冷堂主!”
榻上女子正是嗜血楼冷竹堂堂主,冷千影。
“她好像伤的很严重。”苏尘儿望着床榻上的女子身上衣衫被血色所污,被灰尘所染,没一处完整地方,忍不住蹙起眉来,“可救得活?”
华以沫闻言,边取出自己的金针木匣和几个瓶瓶罐罐边若无其事道:“她内功深厚,暂时还死不了,就是看起来骇人一点。”
言罢,华以沫已将木匣打开,随即伸手去解冷千影的衣衫。
那些带着血污的衣衫早已同伤口的边缘粘连,华以沫神色平静,下手迅疾却细致,伤口皮肉一被扯开,另一种手里的药粉就极快地倒上去。那些作势欲涌出来的鲜血速度一滞,缓缓止了住。冷千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到离谱,也不知如何撑到现在。等到那件xiè_yī被华以沫完全从她身上脱下来时,上面赫然结着一块又一块的鲜血皮肉,触目之下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纵是冷静如苏尘儿,看到这样的画面也有些发疹,下意识地望了望华以沫,见对方面色习以为常,竟还寻了衣衫上难得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