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夜,玉山惊变。
当朝大将军沈庭得获密报,有杀手藏伏玉山刺杀七殿下古漓,沈庭大惊,急命沈家铁骑连夜驰往玉山,几乎要将整座山翻转过来,但玉山之上,寂凉无人,只有碎风阵阵,沈庭站在玉山顶,静月清冷,淡光投下,脚边是两具早已毙命的尸体,遍寻不到古漓,沈庭的心沉入寒潭冰窖。
古漓连夜策马疾驰带檀儿回到京城,玉山已不可久留,若他仍是留在玉山,皇后未必会轻易放过他,抓住机会再次派人来行刺也很有可能,他并不惧怕那个兴风作浪的女人,但不可不顾忌檀儿的安危,他才刚刚对她郑重许下承诺,他会永远保护她,所以,他定不会让她身陷危险,更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和疼痛。
晴生巷,原来她的家是在这里,古漓记住了巷子尽头的那座房子,两天后,最多五天后,等他把这次“玉山刺杀”事件收尾,他就会回来,或许告知她的父母,或许直接带她走,她的身上注定会刻上他古漓之名,她注定是他古漓之人,任何人或事都无法阻止和改变。
“柒柒哥哥,再见。”她仍是那样盈盈的笑,几乎让他迈不开离去的步子。
“檀儿,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他抱起她,从她柔滑的发顶一路往下,吻至她柔软的唇瓣,恋恋不舍。
她圈着他的脖子,相信地点头,“嗯。”
他放下她,看她走入那扇门,而她最后回望一眼,淡凉如水,清澈渐亮的月光里,那抹高大挺拔的白衣人影泛着温玉般的光泽,深深印在了她那时的脑海中。
古漓终于移开目光,驱马离去,如果他知道这“很快”的见面,不是两天,五天,竟是十年之久,他决不会放她走进那座房子。
往后十年,他无数次地懊恨,每次来到这条巷子,望着这座房子,都更是懊恨不已,若是那晚他朝前走一步,同她一起走进那扇门,问清楚她的名字,家世,他便不用这样枯枯耗费十年时间还是寻她无踪,他的心,或许也不用这般空荡煎熬,死寂无温。
他的心,不再懊恨,却悔痛无比,此刻,他盼想,想恋了十年的檀儿正在他的怀里,然而,他看不见她盈盈的笑,看不见她清亮的眸光,她的身子安静无力,冰冷冰冷,直冷到他的心里。
古漓将微云紧紧包在自己的风氅里,恨那风氅不够厚,不够暖,没有温度,也是冰凉。他用指尖抚上她苍白的脸,那张脸依然秀美清艳,世间哪有女子可比,可那张脸却白的几乎透明,仿若一触即融的雪花,从云间飘落,落在他手心,他护住她,又护不住她,手心颤抖,不敢乱动。
他竟然说过,他会永远保护她,古漓真是这天下最大的骗子,无良无耻的骗子。他是这样保护她,让她碰到山贼,让她淋了雪,遇上狼,让她惊吓,恐惧,差点葬身狼口,孤零地倒在雪中,他竟让他此生唯一心爱的女人躺在他怀中,仿佛已无声息。
“慕谦,再快些。”古漓朝外大喊,声音几欲哀嚎。
慕谦疯狂地抽着鞭子,完全不顾马车是怎样剧烈地颠簸,雪面上,一道如风急飞的车影在深黑的夜里冲过。摇晃不止的马车里,仅有火炉重新点燃后的那点微光,古漓眸光痛凝,一刻不动地凝望着微云雪白的脸,他紧握她的手,再冰再冷也不放手,心颠簸地生疼,剧烈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