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与百越族长一场恶斗,到最后我一语托大,好容易暂时稳下情势,而他听我所言,当时并未表态,半晌沉默后,这族长大人一甩袖愤愤离去,却向身侧守卫喝令道,“给我好好看着他校园全能高手!”
本来肩伤未愈,方才争斗中我因强自提气尚不觉如何,然如今缓下神来,右肩竟忽传一阵剧痛,真真好生厉害,下意识护住肩头,我一咬牙纵身自竹庐下,不等小白锦鲤近前多话,只一挥袖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
转身入门,小白紧随而上,有那么半天他瞪大眼睛看我,一言不发,而我被他看的一阵心虚,方想出言打岔,却听得一旁锦鲤先问道,“龙衍公子,你方才一言可当真,莫非你是真想替这百越族长治水?”
百越地处西南,虽有山道险峻,然越中谷地肥沃,若非受连年水患所限,那此处宝地,尤利据守,若再能休养数年,待得兵强马壮,来日一路东下,即便是逐鹿中原亦大有可为。而自龙朝初,百越身为一方诸侯,就是因为水患不能自保,故而国力兵力不能与金羽相提并论,也正因为处处微妙制衡,龙廷总是暗扶百越,明挟金羽,可一旦这百越水患除,只怕到时候大局改观,其中厉害,实在是难料难解。
我本无意搅合这趟浑水,奈何如今得罪了百越族长,为求自保,我却不得不搅合这趟浑水,而如今我身侧,小白方投于龙朝门下,尚有言可说,只是那锦鲤家族世代忠于龙朝,在凌水先生看来,若有谁能替百越除去水患,则势必危及龙朝,这是下下之策。换句话说,锦鲤必是认为我虽身在山野,然再如何也属龙朝子民,又怎可做出这等损己利他之事?
我明白凌水先生腹内隐忧,虽然我心中认为治水一事,的确会改观天下,然天下人为天下事,自古越中水患,书中记载大水来时人成鱼鳖,其惨状之烈目不忍睹,所以说不管如何,若治水成功,这该算功德一件。就算退一步,就算处处以龙朝为念,若今时这百越族长真有心治水,那么往后多少年他则必定无从助金羽以挟龙廷,再者越中往东一路龙朝领地,同样受益颇丰,这对而今腐朽毫无作为的龙廷,也许是延止天下乱世的一个契机,或者说,这对龙廷是好事亦未可知。
心中所思,我与锦鲤聊表言诉,奈何这凌水先生一听得我有治水之念,即心生大骇,他坚决认为此举日后必定有损龙廷之利,甚至还与我举出若干前例,说什么古有修渠以疲他国,怎奈水利兴,则农事兴,农事兴则兵事兴,莫道疲国之策大大失误,反倒助长了他国举大事,逐鹿中原。【注1】
对,没错,古有先例的确如此,但不要忘了,古亦有先例通水利,利疏浚,功在千秋,但却因为大举消耗人力物力,加速了国之衰亡,【注2】其实这其中变数,俱在人为,若今时我处龙朝当权之位,则百越治水于我并不可怕,甚至说无须龙廷忧心,只怕那金羽,反倒会先有挟控之举吧。
当然,如今单凭口说,不过纸上谈兵,其实百年千年朝代更迭,龙朝也好,金羽百越也罢,哪怕北天南海俱不过是苍茫中瞬息一变,又何必太过计较呢?
我本无意与锦鲤争辩,奈何他总也不能赞同我意,最终拂袖离去,而当日推门走时,这凌水先生回身看我,好生失望,只怕如今,他必是认定了我空有一身才识,却毫无原则立场,实在是还不如没有这一身才识的好。
我是该笑他文人意气,还是该责他不识如今之险状?
因我所累,现在的我与他以及白暨,只怕是半步也离不去这竹海王城了。
锦鲤离去后,白暨近前,本来我以为小白也不赞成我与那百越族长治水,必定要多说不少,不过没曾想,这会儿他并没有如我意料,絮絮叨叨,却只是忧心忡忡问了一句,“龙衍,治不治水先不管,我只怕日后,这百越族长不肯放你离去,那该如何是好?”
当时小白问这一句,我尚不以为意,不过从往后看来,他这担忧实在不假,且不提那百越族长方才举动荒唐,总好似半梦不醒,就单说这治水一议,往往在高位者多疑善变,只怕往后我纵是替他除去了连年水害,他还是要我性命也难说。
日暮风凉,半刻后我冷静下来,这才后悔方才言行,却说原本明明不过只是水兽作祟,小事一桩,我怎的就会越扯越大,扯出这一身麻烦来?
说来也怪,当日过后,那百越族长数天不见反应,而我不知是否因三头蟒所伤,又因为一场恶斗耗费了心神,当晚竟是莫名其妙发起高热,那之后数日缠绵病榻,昏昏沉沉怪梦不断,甚至有过一次大半夜的我拽起小白,偏要说什么碧泱山已为东海所没,偏要说那水底下屋宇殿堂,宫阁辉煌……
我大约是烧糊涂了。
病中清闲,虽然如今身处险境,不过这竹庐外百越守卫对我还不算苛待,甚至他等出入行礼,待我竟好似公卿之上,而我心头纳闷,但觉古怪,直至有一天,那数日前重山之中相遇的百越公主突然造访,我这才明白,大约今时那族长大人无心理会我,我应该又是沾的这公主殿下之光,成了贵客了。
公主殿下年且少,此次来访竟好似偷偷摸摸,虽说百越女子性情活泼外向,百越民风也不似龙朝拘谨,不过不管怎么说,像我这等危险人物,她兄长想必是万万不同意她随随便便接触的吧。
所以是日午后,公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