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乐当然明白下暴雨的山林有多可怕,他很有经验,比这更大的暴雨都遇过,他早就有了主意,并不害怕武动年华。他本来已经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钻进去就等着雨过天晴了,没想到,就在要睡不睡的时候,败城的声音遥遥传来了。
一开始,知乐以为是幻觉。
怎么可能!?小爹怎么可能在这里?然而,当那喊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后,他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那一刻,知乐激动得差点直接奔出去!
只是,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知乐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败城。
尽管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的想像过见面后要怎么“敲诈”小爹,要怎么抱着不松手,怎么撒娇胡闹。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他的幻想渐渐也消失了。
为什么明明没有希望,却老让我等呢?为什么明知道我去不了,还是劝我不要急?你明明不想见我了,小爹,就连你的离开都那么突然,明明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走的时候,我都那么努力不拖累你。我相信你的话,只要夏天就可以再见。可是,你无视了我那么久,接着又一再许下无法实现的承诺。小爹,你真的还需要我吗?
知乐找不到答案,即使小白脸和于正一再为败城辩解,但是在现实面前,再巧的话都是如此苍白。他等了,一次又一次,等来的却只有失望。
“知乐,你的想法就是错误的!排长又不是去渡假,他是一个兵,当他有任务时,难道你只会抱怨他不陪你?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怨气连天的,对得起他吗?他首先是一个兵,之后才是你的爹!”
于正的教训令知乐真的明白了,于是,他害怕了。
我是小爹的累赘吗?是个没用的人?没有我,小爹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所以,南默来时,知乐明确地表达出不想进入特战大队的意向。哪怕南默走后,于正和赵斌骂了他一顿,也不改变主意。而这次飞龙选训,他更是拒绝参加,无论于正怎么劝,他始终不松口。
最终,还是小白脸说动了他:“乐乐,你要复员我不拦你,出去后你三个哥哥罩你,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你想走,也要和你小爹说一声吧?败城走的时候,不也特意和你打招呼了吗?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你真不去?”
知乐心动了,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报名了。可是,真正能见到败城时,他又胆怯了。他即害怕又愤怒,还满是伤心,恨不得立刻跑得远远的。不知道是演习时,当他看见教官被“射杀”时,小心脏吓得乱跳,差点直接扑了出去。他死死盯那几个教官,生怕里面出现败城的脸,幸运的是,最终这一切被证实都是演习。
那一刻,知乐心中的所有委屈与怒气都不翼而飞,想的只是:太好了,小爹没事!
此时,败城却突然出现了,知乐往外面跑了几步,又缩了回去。他忧心冲冲地看着外面,甚至捂上耳朵不想听那喊声。可是,当败城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后,他终于坐不住了,几步跨到洞口,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怯怯地喊:“小爹?”
败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手电筒的光柱准确地照了过来,知乐眯起了大眼睛,没几秒,眼前多了一片黑影,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落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败城抱得极紧,紧到知乐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败城急促的心跳声,莫名的焦躁都融化了。
“知乐!乐乐!乐乐你没事吧?”
败城一迭声的问话令知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用力推开了败城,在对方讶异的眼神中呆了一会儿,转身走开了。
知乐找的是悬崖上一个凹陷,并不深,很浅,四周却全是岩石,里面的地势偏高。他是顺着植被密度找来的,隐蔽性好又可以躲避风雨。
败城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衣根本挡不了这样的暴雨,更何况还是在黑夜里越山,几乎是一一步三滑,还得不时注意掉落的石头和树枝,即使是他,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冷冰冰的对待,哪怕对方是知乐,他的怒火也一下子升了起来。
“你怎么乱跑?”
知乐本来就心情复杂,委屈、生气、心酸又掺杂着担心、害怕,此时败城这么一骂,他的怒气也起来了,**地回道:“我被抓了,难道不该跑吗?”
“有你这样往深山跑的吗?”败城气急败坏地道,“我教你这么久的东西都给狗吃了?”
知乐更气了:“我本来就是野孩子,不像你们这么厉害,行了吗?如果看不起我,那我走好了!我不当什么兵了,这里才是我生存的地方!这样你满意了吗?”
败城被顶得噎住,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知乐。他印象里的知乐不是这样浑身长刺,更不会把背对着他,不理不睬,联想到先前南默的态度,他不禁有些心凉。
养了半天,还是养不熟这个野孩子吗?
败城嘴唇颤抖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一句字也没吐出来。他想走,可是看了看外面的暴雨,还是叹了口气,把外衣脱下来绞干,坐到了地上休息。等心情稍稍平静后,他打量了下这个藏身处,才发现还真不错,结合周围的环境,他不得不承认,知乐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他不太明白,知乐怎么就笃定这里不会出现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