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前一番折腾,午膳过后,红嫣便小睡了一阵。
醒来不免又掂记起狄秋浔夜间要来的事。
只听得外边有些动静,翩空笑着走了进来,喜气洋洋的道:“宣旨的公公来了,才人快些出去接旨。”说着殷勤的扶了红嫣出去。
她原是在狄秋浔的清心殿服侍的宫女,原本不得重用,但在皇上身边,就是做洒扫的宫女,也比别处强些,晓得自己要去伺候个新入宫的妃嫔,心中免不了有些不乐意。只是近身服侍红嫣一日,眼见她十分受宠,翩空也不禁喜出望外。照这势头,舒才人高升指日可待,她才一入宫,自己便在她身边服侍,只要不犯错事,成为其心腹便是十拿九稳的事。有了这层想头,翩空服侍起来便极为尽心,见册封旨意来得如此迅速,她也替舒才人高兴。
红嫣上前迎旨,除了一道册封圣旨,还有皇后娘娘所赐的册函玉牌。
这玉牌高约两寸,宽约三寸,呈个葫芦形,两面外圈都有刻有海棠花纹填彩,一面中心刻着“舒才人册函”五字,一面中心刻着“温良恭顺”四字。上端还有个细孔,可串绳佩戴。
因她不过是个才人,晋位十分简便。若是位份高些,则需择日举办册封礼仪。
饶是如些,宫里头消息快得很,舒才人受皇上看重的这一事实,有心人都知道了。
宣旨的胡公公便不摆架子,笑得十分谦和,不肯收赏银:“小的来宣旨是份内的事,不敢受才人的打赏。”
翩空笑着道:“大热天的,胡公公走一路也辛苦,不过是点子买茶润口的小钱,莫要推辞了,莫不是不想和咱们碧梅轩来往不成?”
胡公公听了连忙收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慌慌张张的,院子里的宫女都笑了起来。
红嫣觉着翩空挺会办事,心下满意。
胡公公留下了内务府拔来的两名宫女和两宦官,告辞而去。
这碧梅轩原先留着常年洒扫的粗使宫女、宦官便有十余人。才人按制应有贴身服侍的宫女四人,宦官两人。红嫣身边已有了融晴、翩空,内务府便给补齐了名额。
新来的宫女一名唤作宿雨,才十三岁大小,稚嫩怯弱,不顶什么用。
另一名唤作今宵,正是十八岁的好年纪,只整个人神神叨叨,不时独自闷着笑,一翻脸又冷若冰霜。
两名官宦安元、靖平瞧着都是脸嫩青涩的样子。
这人选十分不对劲,待仔细一打听,才晓得宿雨、安元、靖平三人都是今年才新近入宫的,规矩都还没学到十分,更别提什么人脉。
今宵倒是入宫数年,可这来历,一般人听了都得犯怵——她十三岁时,才一入宫,也在这碧梅轩服侍,做个粗使小宫女,当时碧梅轩的主子,还是先帝的宠妃阮淑妃。阮淑妃因着受宠,行事独霸,日益乖张,终于惹怒了先帝,将她贬入冷宫。有门路的宫人都自散了,只有今宵被抓了去冷宫,继续服侍阮淑妃。
这一服侍便是五年,今年入夏,阮淑妃去了,今宵才给放了出来。
据说冷宫是个能将好人逼疯的地方,今宵果然就有些瞧着不似常人。
她这样的宫女,各宫都不肯接收,以免触了霉头,或是趁早打发了出去,或是派去做些粗活,谁曾想还派到红嫣身边来近身服侍了?
翩空便有些气恼:“定是柔贵妃。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理会之事不过是每日晨起训诫众妃嫔,并晋封妃嫔之大事。旁的并不沾手。柔贵妃受命协理六宫,这挑选各宫服侍之人都需经她过手,挑些不中用的来也就罢了,偏还送了个堵心晦气的来!”
今宵就站在一旁,恍若未闻一般,只盯着一旁软帷上的金钩傻笑。
翩空道:“才人不如求了皇上,重换过人来服侍。”
红嫣往下头一扫,见宿雨、安元、靖平三人都露出些慌张害怕的神色——近身服侍妃嫔,月银、吃、住都较做粗活好上数倍,他们才为升迁高兴了没有三刻,怎的就要被打落云端了?
今宵仍是傻笑。
红嫣莞尔:“行了,只我一人,外头的粗活又另有人做,那用得了这般多人服侍?才入宫第一日,就闹出许多事来,烦心得很。便只当没有他们几个了,融晴去教他们规矩,什么时候能用了,咱们再用。”
融晴福了一福应“是”,除了今宵,另三人都露出喜色来。
红嫣见人被领了下去,顺手便将册函拿在手上打量,心道做得这般精美,看着价值不菲,但依目前这情形,狄秋浔死活要将她升位上去,这册函玉牌用不了两日便废了,实是可惜。
还没得可惜完,就听得外头有人大声道:“皇上驾到——”。
红嫣一看外头,金乌垂垂欲落——可它毕竟还没落下去,您怎么就来了啊?
她不得已起身去迎,穿过重重绿荫,直迎到宫门。
狄秋浔身着黑色绣五爪金龙的皇袍,头戴通天冠,自前方信步而来。
红嫣还是第一次见狄秋浔着龙袍,沉郁的色彩里,人更显得有如玉雕一般,看着像幅泼墨留白的山水画,有种无言的雅致fēng_liú。
她忙垂下双目,上前道了个万福:“臣妾恭迎圣驾。”
狄秋浔伸手虚扶着她的手臂:“免礼。”手略往下一滑,就握住了红嫣的手,拉着一道往前走,侧目看了红嫣一眼,开口道:“可还习惯?”
红嫣偏着头笑:“都好,不过,全是生人,未免有些无趣。”
狄秋浔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