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靳宜安的面,大姨娘的眼眶就红了,若不是房中还有小丫鬟在,怕是泪珠儿就会立刻落下来穷二代的奋斗。虽然论年龄来说,大姨娘是所有姨娘中最大的一个,然而时光于她似乎只留下了韵致,哪怕一身最朴素的衣裳,也遮不去一身的妩媚。
从眉眼上来看,大姑娘果然随大姨娘更多一些。草儿再次打量了大姨娘一眼,可惜大姨娘未免太柔弱了些。
“大姨娘,请坐。”靳宜安神情疏离,看不出她对这位自己的生身姨娘有多少好感。
大姨娘有些不安,恍如受惊的小兔子般战战兢兢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坐了下来。
“不知大姨娘执意见我所为何事?”靳宜安坐回了妆台后,让木儿继续为她梳理之前散开的长发。
紧张的看了草儿和木儿一眼,大姨娘欲言又止,终究是按捺不住说道:“大姑娘,自打你回来我就禁足,直到现在才刚解除。听说,听说你刚回来就教训了四姑娘的人?”天知道当她听说那件事后,心都吓得快要碎掉了,大姑娘她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做?不去得罪人还要被欺负,得罪了四姑娘岂不是要吃苦头?
“是。”靳宜安慢慢的点头,“我是长姐,管教妹妹我责无旁贷,大姨娘有什么意见?似乎宜淑是宁姨娘所出吧?”
“我的小姑奶奶,我不是替四姑娘着急,我是替你着急啊。”大姨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见靳宜安脸上半点紧张都没有,甚至还有闲心和木儿讨论明儿带什么簪子,她急的快要站起来了,大姑娘摔得什么都不记得也就算了,现在还摔得不知轻重恣意妄为,难道是摔坏了脑子?夫人突然对大姑娘好了起来,不会是表面上好,背地里却没给她找好大夫吧?
靳宜安没有回答大姨娘,而是背对着大姨娘摆弄一支五彩的舞蝶簪。
“大姑娘,你别嫌我啰嗦,我都是为你好啊。”大姨娘顾不得许多,将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咱们不去和别人争什么,平平和和的过就行了,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啊,其他姑娘们爱怎么闹,你只管让她们闹去,横竖不过是几句口角,些许零碎东西,让一步也就过去了,咱们以前不也是这么过的么?还有,听说你还因为此事顶撞了夫人,大姑娘,不是我说你,可你也太莽撞了,万一惹怒了大夫人可怎么办?还有那刘氏,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娘,何必一定要把她逼走?终归她是照顾了你这些年的人……”
“我已经不记得了。”靳宜安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仿佛没有落点,“大姨娘说的那些,我不记得了,我累了,大姨娘请回吧。”
大姨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靳宜安,她的大姑娘自从回来后性子大变,怎么就变得这般强硬了呢?她们不去得罪人都要被欺负了,这下得罪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岂不是更要受欺负?不行,她不能看着大姑娘继续错下去。大姨娘急得额头几乎见汗,勉强坐住说道:“大姑娘,不管你记得不记得,我的话你可要听进去,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害你不成?四姑娘还小,不懂事,她说什么你只当没听到就好了,奶娘那边以后也不要太过逼急她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平心而论,大姨娘的声音温柔婉转,悦耳的紧,只是听在靳宜安耳中却是那么的尖锐。曾经,她就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宛如催眠曲般,一遍遍的告诉她不要争,不要抢,凡事退步莫出头。大姨娘是真心为她好,她知道,所以她更烦躁。她很想大声质问:你可知道那一步步让出去的不仅是衣裳、首饰,还有我的性命啊!猛兽不会因为你不反抗就放弃捕杀你的机会。
烛光摇摇,伴着大姨娘的声音,如同毒汁一点一滴的滴落。
窗外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踩断枯枝的声音。
大姨娘仍在努力于劝服靳宜安,并未留意到这轻轻的一声。靳宜安对草儿轻轻点了下头,草儿立刻走向门边。
“大姨娘,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我身为靳府的大姑娘,现在更是嫡长女,岂可任由小人欺到头上来?”打断大姨娘的话,靳宜安声音清冷,细细的柳眉挑起。
“嫡长女”三个字刺痛了大姨娘的心。虽然从庶长女变成嫡长女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但却让她心里忍不住微微泛酸,她的女儿已经记在夫人名下了。
“林大娘,这是要进来吗?草儿来帮您打起帘子。”
草儿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大姨娘倏尔变了脸色。
“呵呵,刚走到这里,你这丫头倒像是能签会算似的。”林成家的说着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大姨娘有些难看的脸色,故作惊讶道,“哟,大姨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跟大姑娘吵嘴了吧?。”
“没,只是看她这个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有些难过罢了。”大姨娘摇摇头,虽然她一直不争不抢,但对府中人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眼前这个穿得体面的妇人是夫人的陪房,这时候来大姑娘院子里绝对不会是闲逛。
不过,靳宜安却是张口就说出了让大姨娘冷汗直流的话来:“大姨娘,我知道你是为了姐妹间和气才提醒我对妹妹们多多让步,可你要知道,我是长姐,可不能看着妹妹们犯错而不管。还有,下人不守规矩,传出去被人看笑话的还不是我?就算刘氏奶过我,可她错了就是错了,面对得寸进尺的下人,我就该拿出主子的派头来,哪怕是她是多年的老人了,也不能爬到主子头上来作威作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