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近些日子很是发愁。赵明礼的束修虽然不算少了,可到底能落下多少银子来,还是个未知之数。这家里一大家子人,日常嚼用,四季衣裳,哪里不消银钱?本来见了何府的富贵,她有心让赵明礼跟七爷问一问,这江陵府的地界上,做什么营生的好。可赵明礼那个性子,一听这话就黑了脸不高兴道:“我去七爷本是君子之交,若是问这些俗事,岂不是落了下乘?”
这江陵府的情况,她两眼一抹黑的,赵明礼又不肯去问七爷这位地头蛇,倒叫她好生为难。
本来要说,做生意她还在行一点,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一个主簿夫人,如何能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就是叫小小出面也是不行。既然打定了主意把小小当儿媳妇养着,哪里有叫儿媳妇做这些营生的道理?更何况小小再如何聪慧,也不过一个六岁的小人儿哩。
如今田丰告了辞去,这家中更是连个可以出门跑腿的人都没有,直把陈氏愁得坐立不安。如是几日,就连用膳时也长吁短叹起来。
天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身上不爽快,问了两回,母亲总说无碍,他倒不好再问得,只好托了小小,打探母亲的情况。小小略一相问,陈氏倒是全说了,不过这事小小告诉了天赐,两个孩子合计了一番,也不好解决。天赐有心如同在施州一样,每日里出去打探一些消息,可如今赵明礼已是决定了叫他下场,每日约束了他在家念书,哪里肯放他出门?
这事一拖,转眼就到了夏初,松滋县乡试的日子。天赐下场应试,虽未拔得头筹。但也未曾落榜,平顺地过了乡试,取了第二十七名,成了童生。赵家上下虽然开心,可叫赵明礼压着,并未办甚酒筵,只叫小小整治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吃了,算是为天赐庆贺。
天赐过了乡试,赵明礼便有心送他也去书院读书。这童生不过是科举之路将将开始。就是中了秀才,在江陵府也不过是泯于众人的一朵小浪,成不了什么气候。好在过了乡试之后。官塾、书院都可上得,只是看挑哪一间去读罢了。
赵明礼自去打探消息,陈氏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儿子有了出息,发愁的是若真要上书院读书。离了身边不说,这银钱也不在小数,她身边的积蓄已是不多,怕是应付不过来。
再说天赐成了童生,压力最大的非天佑莫属了。本来松先生那里规矩就严,每日里课业也重。他自在惯了的,用了个把月才适应过来。可惜松先生是个古板人,对他各种讨好卖萌都不见。只想着这是主簿大人家的孩子,不能松懈堕了名声,对他的要求竟是比对旁人还要严厉两分。他回家倒是吐了一番苦水,没想到赵明礼知道之后骂他不晓得先生的用心,又亲自送他上学。当面好好感谢了松先生一番。这样一来,松先生对他的管教更是严厉。常说:“你哥哥不过在家研习一段时日,便取了童生。你有我这老师教导着,若是还不如你哥哥,叫我这老师的面子放到哪里去?”只为这一条,每日的课业又比同窗重了两成,压得天佑连吐苦水的气力都没有了。
每十日才能回家一趟,眼见着圆滚滚的小脸消瘦下去,直把陈氏心疼得不行,对赵明礼说:“松先生那里的课业是不是也太重了些?天佑还小,莫要将他累坏了,没有个好身子,就是学问再好也没得用哩。”
赵明礼本也有些迟疑,可眼看着天佑坐卧行止都比往常规矩了几番,终是硬着心肠道:“哪里就重了?我倒瞧着他比往常规矩多了,可见松先生那里照料得还是挺用心的,你就莫要瞎操心了。”
不过心里终究是心疼的,天佑回了家,问过课业,赵氏夫妇也不拘束他,随他各处玩耍。他却不肯出门,说是在家多陪一陪父母,跟哥哥说说话,惹得陈氏又是一阵心酸。
小小悄声取笑他:“倒没看出来,去松先生那里上学,你竟体贴不少。”
天佑叹气道:“松先生那里每日卯正便起,戌末方歇,我就觉着从未睡饱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恨不得一觉睡个天昏地暗都好,哪里有那闲功夫出去玩耍?”
小小心里默算,那就是每天五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竟是一日从早到黑都在念书,也确实够累的。便有些同情他,拍拍他的肩道:“那我赶紧去烧点热水,你洗洗就去睡罢。”
天赐也道:“你那床上的被窝褥子,母亲前些日子才晒过,正是好睡,你直管去就是。”
天佑点头回了房,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陈氏晓得,过来看了一遭,眼中落下泪来,回头悄悄埋怨赵明礼:“到底将孩子送到一个什么所在,竟是把孩子累成这样?”
赵明礼听说天佑没有出去玩,在家睡了一日,又被陈氏埋怨,却不见动怒,微笑道:“可见这孩子平时还是认真看书了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累。这读书本就是逆水行舟,怎么可能是那么便宜的事情。又不是做买卖,花了一文钱出去,定有一文钱的收获。你且少操些心罢。”
话虽如此,可陈氏怎么能真的安下心来?送走了天佑,便与小小商量,寻机去松先生那塾馆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小小自然应诺,却问陈氏:“姨父可知晓?”
这一问又叫陈氏犯了难。她两次三番向赵明礼抱怨,赵明礼只是说她慈母心软,一笑置之,并不曾详细说起塾馆的事情。她也感觉得出来,赵明礼觉得天佑叫她平日里宠坏了,有心送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