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一车女人坐着,闲聊几句也就打发过去了。
倒是郑夫人听说陈氏要给小小备嫁妆,感慨了一句:“这般好的模样儿,我还打算替我家俊儿求娶呢。订的是哪家公子?”
陈氏慈爱地摸了摸小小的头发说道:“我那妹子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我自然要为她打算才是。亲上加亲,留给自己做媳妇儿了。”
郑夫人一思量,天佑年纪还小,不用急着成亲,那就是大些的天赐了。立刻暗悔失言,她刚提的俊儿是自家庶子,若是惹恼了陈氏,岂不是平白添了麻烦?马上笑吟吟地顺着话题道:“日子定了?到时可别忘了叫我也去喝杯喜酒。”又对小果真是个有福的孩子!”
碧莲听着有些不屑,什么托付?不过是这童养媳说得好听些罢了,到底年纪小,又没有红玉那般稳沉,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却被紧挨着她坐着的西兰听得分明。当即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来。
小小一直低着头装害羞,感觉到西兰挪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正好抬头就看见西兰对碧莲露出的鄙夷之色,忍不住挽了西兰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抵着头说起悄悄话来。
这一幕叫碧莲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不快。奈何形势没人强,低了头不晓得想些什么。
郑夫人怕陈氏着恼,说起如今时兴的嫁妆品种来。陈氏并没听清她的话,不过素来与郑夫人交好,两人倒是聊得快活,感觉还没说几句,江陵府已经到了。
这一路上郑夫人早就打算好了,先找了间酒楼停下马车。那车夫自有事情要办,然后一众女人在酒楼里定了个雅间,逛完街回来就可以吃饭,然后再返回松滋。
路上听着这安排的时候小小就一直笑,这怎么听都跟前世与朋友逛街一样,先找个停车场把车停好,再去血拼,完了大吃一顿,拎着战利品嚣张地返回驻地。这么想着,却发现那些记忆如同明信片一般。凝成了一个个定格的画面,甚至好友的相貌都已经模糊不清了。站在这异世的街头,她突然浮起一种名为“寂寞”的感觉。有些失神。
“姑娘,想什么呢?夫人叫你了。”前头陈氏和郑夫人都走出一段了,回头见小小还站在原地,冲她招了招手,西兰就立刻扶了她的手用腔调怪异的汉话提醒了一声。
这一叫好歹让小小回了魂。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她反手挽了西兰,两人快步追了上去。
江陵府是金江下游的重镇,更是荆湖北路的大城,仅是售卖各种东西的坊市便各有区分。有专售平民日用的,唤作“平市”;有专供达官贵人的。唤作“宝坊街”;也有针对中产阶级的,东西比平市的更好,价格比宝坊街的低廉。唤作“香坊街”。各自为阵,泾渭分明。
平市太过脏乱,宝坊街的东西大多只接受定制,对于陈氏和郑夫人来说,香坊街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一行人停留的酒楼本就在香坊街的范围之内,出了门边可以随意逛街了。
原来这香坊街也是有来由的。传说这条街上有一家老字号的胭脂铺子。因他家香粉、胭脂做得极好,大家都忘了这铺子原来的字号,只称“香粉铺”,在江陵只要提起“香粉铺”,谁人都晓得在哪里。久而久之,外地人来江陵,只要说要找的地方离着“香粉铺”多远,大家就知道是哪里。这香粉铺就成了江陵府的地标,附近再开的其他店铺,也以挨着香粉铺为荣,这一带也就被称为“香坊”了。
陈氏来过江陵府几次,自然对此知之甚详。可郑夫人刚刚回来落户,小小是个不怎么出门的,自然就带着她们先往香粉铺去看看。
走到门口,倒没有小小想象中那种人潮拥挤的场景出现。红棕色门脸儿三开大门,两层小楼与旁边的店铺看着一般高,上头一块黑色烫金牌匾“香粉铺”。进进出出的,看模样客人也不是特别多。
一进门,便有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迎上来,笑着行了个福礼问道:“几位夫人小姐请随便看看。”说罢便带着她们走近柜台,也不多言一句,态度亲切,并不让人觉得无礼。
小小低声问陈氏:“不是说顶顶有名么?也没见多少人啊。”
陈氏正看柜台上陈列的各种物品,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日日都有人来买,哪里会有好多人?再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叫人送进家里选的,哪里会自己跑出来买这些呢?”
小小一听,忍不住为各位夫人小姐们叹息一声,一个女人连街也不能逛,那还有什么享受可言?就是她前世经济窘迫,可也从没克制过自己的眼睛。买不起,挂个眼科总是没问题的吧。瘪了瘪嘴,没急着打量柜上的东西,先左右看了看。
叫她惊奇的是,这香粉铺子里头不仅有梳着妇人发式、姑娘发式的女人,还有不少男人。有的明显是下人打扮,有的还穿着圆领长衫,分明就是大家公子。哟,看那个胖子,还拿起柜上的香粉在手上试呢!
察觉到小小并没看柜上的东西,陈氏轻声呵斥了一句:“东张西望什么?别乱看了,你且帮我看看这合口脂颜色如何?”
小小赶紧应了一声,看向陈氏手上的东西。
小酒盅大小的一个扁盒子,里头是淡淡粉色的口脂。这东西陈氏也有两盒,不过颜色比这个都要艳些,没有这个看着浅淡。再看柜上,一样的盒子,按着深浅不同,各种红色排排摆开,竟有好几十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