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哥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道:“母亲,您就是太喜欢操心了。好首饰、好衣裳那都是她的,关我们什么事?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黄氏啐了他一口,道:“不长进的东西!我若是不好好打听,不晓得便宜了谁去?说不定那些东西都是回来路上你们三叔给她置办的,那怎么行?既然给茹姐儿置办了,怎么也该给咱们荷姐儿置办才是,这做叔叔的一碗水可得端平。再说了,你姐姐眼看就要议亲了,我总得想点儿法子多给你姐姐置办点嫁妆不是?光靠你爹那点儿钱能成什么事?”
节哥儿听得不耐烦,扔下一句“困了”,起身便走。荷姐儿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口里嚷着:“弟弟莫走,我有事要问你。”姐弟俩一前一后逃也似地跑了出去,气得黄氏在屋里团团打转。
唯有大房院子里头一派温馨。
昏黄的灯光下,小小铺开了纸,提笔写信,西兰在一边儿研磨,林氏手里做着针线,不时慈爱地抬头看小小一眼。
写了一张,小小看了眼,拿起来揉了,又重新铺开一张纸,眉目间有几分迟疑。林氏看在眼里,并不催促,只是问她:“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明儿再写便是,累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小小侧过头点了点,她倒不是累了,只是不晓得如何写这封信。
离开赵家她确实有些不舍,可真要提笔写信,她又不晓得写什么好。能把周家的真实情况写进去么?想了想,还是搁了笔,明日跟三叔问一问再写罢。
见她搁了笔,林氏便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唤了丫头进来二人梳洗,一边又问起了她在赵家生活的点滴。
这是林氏最感兴趣的话题,她恨不能知道过去的每一日里小小都做了些什么,仿佛这样才能弥补她失去女儿七年的遗憾。
小小也不嫌烦,掰开揉碎了一点点儿讲给林氏听。两人笑呵呵地一直说着,周妈妈在旁看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的夫人在失去女儿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夫人的苦没处可说,就是最初哭了几场,后头还是得强撑了笑脸应付往来人情家长里短。可也是因为这个,夫人跟大爷的感情越来越淡,看得她这做下人的都忍不住说了好几次嘴。也得亏夫人性子好,并没责怪她什么。
幸亏老天开眼,找回了小姐,要不然坠儿那个死丫头,哦,不对应该称呼陈姨娘,还不知道得瑟成什么样子。
母女俩躺到了床上,林氏才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三婶娘只是刻板了些,心还是挺好的,有的事情,她不晓得,所以这日子也过得艰难,你是晚辈,千万莫要同她见气,跟姐妹们相处,也要好好地、客气些才是。”
小小忍不住扭头看了林氏一眼,昏暗的烛光下林氏的面孔模糊不清,一双眸子却闪闪发亮。小小暗忖,显然这位三叔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自己的母亲是知晓的,看来母亲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也是极其重要的。可是她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呢?这是提醒,还是警告呢?
林氏似乎不知道小小在想些什么,只是催她闭眼睡觉,一只手放在小小的被子上面轻轻拍着,就像哄着婴儿一般,小小很快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