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赵明仁不急着提钱的事,先怪起赵李氏来:“娘你真是,当着人家的面儿,提二弟原来那婚事干啥?”
赵李氏说:“做得还不说不得了?哎哟……”忽然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我咋就忘了廖大嘴是孙家女婿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兄弟俩看着母亲不知说什么才好,这当着人家就没想起来,人家走了记起来了,可话都说出口了,万一廖大嘴心里真有啥疙瘩,往后这不是找事么?
赵明礼沉吟片刻,还是劝慰道:“我瞧廖叔倒是挺好的,往后不提了就是。”
赵明仁也说:“廖大嘴人还不错,就是他那婆娘难缠。不过这事儿都过去了,往后就别再提了。娘啊,你可得记住了,别没事找事啊!”
赵李氏便不乐意了:“我怎么就没事找事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那孙家姑娘不是也好好地嫁了人么,又没妨碍着她什么。当初那定礼我都没往回要,还待咋滴?”
说起定礼,便又想起束?来,止了话头问赵明礼:“你还没说呢,那束?,你准备怎么办啊?”
赵明礼为了难,束?……收不收得到学童还是两码事呢。再者说了,如今施州的秋闱并入荆湖北路,得上江陵府去考,虽说比着成都府要近,可也是山高水长的。后年便是秋闱之年,自己要温习课业,要准备赶考,须得提前出发。算下来不过能教上一年,人家乐不乐意送孩子来上这蒙学还是个问题,怎么就纠缠上束?了?
见他不吭声,赵李氏便来了气:“老二啊,不是我跟你算账,你自己算算,你一家子大人孩子还带着下人,一天得多少嚼用啊?咱家钱可是土坷垃里头一点点刨出来的,天上又不掉丁点儿,你总不能让娘给你养着媳妇孩子,还养着下人吧?”
这个话赵明礼还真不爱听,哪个男人乐意让人说自己是吃白饭的?还是一把年纪了吃着老娘的白饭。当即声调就冷了:“娘,前些年我没在家,银子也每年给家里送着。就是现在回来,也是打算给娘孝敬的。娘这话……”就说得有点过分了。当然后一句咽进了肚子里,可这话的意思,谁都能明白。
赵李氏气得脸色发白:“你当时娘图你那几个银钱?娘可不止生你一个儿,咱家还有老大、老三家的一大家子人呢!就算老大媳妇懒点,这屋里坡上的活计也不是做不来,你那个媳妇儿能做么子?那双小脚儿,怕是山坡都上不去,能指望她做么子?可我这一碗水总得端平吧?”
赵明仁也说:“二弟这话可说得不对了。你当娘是贪你的钱还是怎么?咱家又不差那点吃用。可你算算,你这书能读出来,那是全家一口一口省出来的。你如今有了进项,总不能抛下这一大家子人不管吧?”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明礼真没了应对,只得含糊道:“这银钱都还收到手头,就说这些个,没得叫人笑话了。等收了再做商量罢。”说完便站起来作势要走。
赵李氏一拍桌子,喝道:“坐下!”
赵明礼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坐下了,低着头听赵李氏说些啥。
“商量?你这是要回去商量你媳妇儿吧?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不中用的一个东西,什么事都得跟婆娘商量?你跟她商量个啥,未必你们屋里的事情,你个男人还做不了主?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要头?给她一封休书让她滚蛋!婆娘做男人的主,没听说过哩!就是皇后娘娘也管不这皇上的事。你倒好,把她捧到天上去不成?不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吗?端得什么劲!”赵李氏越说越来气,想着今日乡邻们对陈氏敬畏的眼光,心里就不舒服,现下总算找着口子发发这股邪火了。
自家老娘怎么就跟媳妇不对付?赵明礼无计可施,只得跪下磕头道:“娘你别生气,我也没说要去跟陈氏商量啊……”
赵李氏打断了他:“那行,那你就给我个说法,这束?,到底给家里交不交?”
赵明礼无法,苦着脸答道:“那粮食和肉、蛋,全部交给娘处置就是。”
这个结果赵李氏当然不满意,指着赵明礼冷笑着对赵明仁说:“老大,幸好你当年没读那么多书,瞧瞧你二弟,书上说要孝顺父母他没学会,糊弄我这个老婆子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呸,家里还缺你一块肉一斤粮?你当娘是叫花子一样打发?”
赵明仁赶紧上前搀了赵李氏的胳膊,转脸数落赵明礼:“二弟你还气娘!咱家虽然不是殷实人家,也不缺衣少食的,合着你进了几天城,真把咱们当乡巴佬收拾啦?”
赵明仁只觉得欲哭无泪,重重地磕了头道:“但凭娘处置就是,只求娘莫再生气了。”
有了他这句话,赵李氏算是答道了目的,亲自上前扶了赵明礼起来,温声软语地说道:“老二啊,你也得体谅娘的苦衷不是?这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要养活呢!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三弟整天只知道埋头伺候那哑巴地,除了这个就没个别的进项。几个兄弟里头你最能耐,可你不能忘了本,忘了这能耐是怎么来的!这样吧,娘也不是那般苛刻的人,按着人头,每年每年五百文的钱,你给公中交四百文,剩的你就留着自己花用便是。”
四百文?算下来每个人自己就落了一百文,十个学生一年下来也不过一吊钱,能顶什么事?
赵明礼嘴里发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跟赵李氏讨价还价,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头,垂头丧气地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