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天赐居然出了门,小小倒有些惊讶了:“他舍得出门啦?我还以为他要在房里呆到春闱开始为止呢!”
西兰也挺感兴趣的,走近些小声笑谑道:“那奴婢去跟松针说一声,天赐少爷回来就告诉您他去哪儿了。”
小小扭头看了西兰一眼,心里有些不悦,同时也在反思是不是像温嬷嬷说的那样,自己对她太过好了些。若是平常闺蜜,悄悄说一两句倒也没所谓,可现在书房里除了她们俩人,还有温嬷嬷也在旁边呢。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可禁不住细想,这岂不是说自己与天赐关系不一般么?
果然小小还没想好怎么说,温嬷嬷就黑了脸道:“西兰,你这是什么话?赵少爷不过暂居苦读,为来年春闱做准备罢了,又不是府中下人,去哪里不用跟任何人报备。你这话可将府里主子置于何地?若是让外头人晓得,岂不是要说咱们昌武公府仗势欺人?”
西兰吓了一跳,看见温嬷嬷黑了脸就忍不住害怕,再扭头看小小,她不但没有为自己解围说情,反倒是一脸不赞同地摇头道:“西兰,说话之前需三思,你自己想想吧。”
她有些委屈,瘪着嘴应了声“是”,走到书桌边伺候了起来。
小小悄悄叹了口气,先是小可,再是西兰,莫非自己对她们真像温嬷嬷所说的太过放纵了些?心烦意乱的,也就没了写字的心情,推说想看会儿书,和衣躺在榻上随手拿了本书举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见她睡得熟,西兰取了床薄被来替她搭上,转身发现温嬷嬷招手叫她。便叫了小爱进来服侍,跟着温嬷嬷出去了。
两人进了侧面的茶水间,遣了照料的粗使婆子,温嬷嬷冷声教训道:“西兰,你可知你今日说的话有何不妥?”
西兰是个聪明的,略一思索也明白自己错在何处,虽有点委屈小小没给自己解围,还是诚恳地点头道:“西兰知错,还请嬷嬷看在相处的情分上,多教导西兰一些才是。”
她态度不错。看样子确实是想通了,温嬷嬷松了口气,跟聪明人说话还是省心些。不过有的话还是要讲明白。遂拉了西兰的手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性子怎么还是如此莽撞?你自己想想你这话,传出去可是要出乱子的。浅些来说,赵少爷不过暂居,怎么可能出门入内的都跟主子禀报。他说了,那是他知礼,他不说,也是他的私事,咱们做奴婢的哪里能置言?要是往深里说,赵少爷与小姐都是未婚。你这话可不是污他二人私相授受,坏了小姐的名声?素来你都是最得小姐看重的,若是因你的缘故坏了小姐的名声。莫看夫人待下宽和,可碰上这种事情,你能有个好果子吃?”
西兰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实在是往年见他们相处如兄妹一般,天赐凡事也跟小小有商有量的。没想过那么多。猛被温嬷嬷点破,西兰禁不住后背挺直。额头冒汗,心里更是自责起来。
见她的神情,温嬷嬷便晓得她明白了里头的厉害,又提点了她两句,这才回了房。
晚饭前赵天赐便回来了。他是惦记着那几个同来的老乡,怕他们孤身在外诸多不便,思及年关将至,想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众人见他过去,自然是欢迎之至,围着他打听那日来接他的人家,打听小小的事情,或是奉承,或是嘲讽的,倒也热闹。天赐性子像赵明礼多些,这些应酬事体倒不如天佑,没几句就叫人套出话来。晓得他如今住在昌武公府,顿时说什么的都有。
在小小看来,北周攻下南唐,是天下一统的好事。可是在南唐遗民心中,北周便是掠夺了家园的强盗,而昌武公周伟更是首当其冲的仇恨目标。这可是国仇,同来的几个南唐举子晓得了他与昌武公府的渊源,顿时便将仇恨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指着他的鼻子便骂他是叛徒、走狗。气得赵天赐拂袖便去,连马车也没叫,一路往府里疾行。
同行的松塔也是愤愤不平。伺候赵公子几十天,他只觉得这位赵公子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每日里除了念书便是写字,因为对读书人的敬畏,对他也颇多好感。可是今日这事他还真有些不是滋味,他本就是周家的家生子,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只差刷了袖子上前揍人了,若不是怕赵公子为难,大耳刮子早就扇了过去。
可赵公子也就是起初辩驳了几句,后头就没说什么,最后干脆还直接甩手走人。瞧着在前头疾行的身影,松塔暗暗啐了一口。国公府从上到下对赵公子可算够好的了,每日的饭食都是小姐吩咐过,夫人嘱咐过的,可赵公子居然……莫非,赵公子心里也有那些想法不成?
赵天赐此时心中正是困惑、郁闷、压抑各种情绪交加。打从心底来说,国号是大周还是南唐,对他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就是北周攻打江陵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记得当时风闻北周军队到了江陵府城下,还没等大家紧张起来,便听说知府大人献了城,然后街上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他的生活自然就更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者自从晓得小小家在北周之后,他便气馁两国对峙,往后难得见上小小一面,乍听说南唐失败,并入北周版图,他心中竟然还有些隐隐的欣喜。
可今日与一路走过来的旧友相聚,他这心里忍不住便想,莫非自己真是冷血无情,从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抬头看看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听见各处响亮的叫卖声,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