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州自入秋之后湿气日重,尤其寒露之后,也没个好好的日头,太阳温嘟嘟的,连个衣裳都不容易晒干,何况是豆子?
大郎不知何时吃完了饭,走到他身边说:“叔,别急,我帮你干。”二郎也跟着过来说:“就是,叔急个么?我和哥手快着呢,误不了事儿。”
“你凑个什么热闹?好好把眼养好是正经!”大郎回头说了弟弟一句,倒是颇有几分长兄风范。
赵老三也摸着二郎的头怜惜道:“是的,二郎听话,好好在家将养着。叔把那甜苞米梗子都留给你。”
有的苞米,结的砣子不怎么丰满,甜味儿都长到杆子里去了。施州的庄户人家也任由它们长着,等到收获的时候跟苞米一起收了,砍成一节一节的,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了。
二郎就撅着嘴不高兴:“我伤了眼又没断手瘸腿的,别的不成,多少也能掰几个苞米砣子吧?本就不够人哩。”
大郎看了那边正讲得火热的三人一眼,心中暗恨这一摊子事,都是从爹去蹭人家饭食惹出来的,算到底,若不是他贪那两口吃的,二郎能挨打?奶能要二婶出钱?二婶能受气?能掉了孩子?所以说到底,这家里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自大郎懂事开始,就没听过有人说自己爹的好话。小时候还为这个跟人打架来着,年纪越长,明白了事理,对自己这个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干一点儿好事的爹,实在提不起一点点敬畏之心。
二叔离家的时候,大郎年纪还小,可也隐约记得他不常在家,在家的时候,不是写字就是上了坡。偶有空闲,就会教自己写字,他的名字“赵天运”三个字,还是二叔手把手教的呢。
后来二叔离了家,大郎没了啥印象,可别说跟识文断字中了秀才的二叔比,就是跟整天弓着腰伺候庄稼的三叔相比,自己的爹都找不出一点点可取之处。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变得跟爹一样!想到这儿,大郎攥紧了拳。
不过眼下的急事儿是人手的问题,想了想,赵老三跟大郎商量起来:“我去跟二哥说,你二叔弄庄稼也是把好手哩。你去村里咱相好的那几家再问问,我昨日去了一遭,实在是没脸再去,你个孩子去问,总是要好点。”说着说着,赵老三的老脸就是一红,瞧这事儿给整的,唉!
大郎点点头,明白三叔的意思。若是那三位真闹了什么腻歪出来,自己毕竟还是个孩子,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没有,自然更好,说不定人家见自己一个孩子求上门来,可怜自己也会伸个手帮帮忙。
下晌在坡上做活的时候,赵老三就不停张望着村口的方向,这下午过了一大半,便看见老二自村口进来,于是站在坡上大喊起来。赵明礼也就没回家,直接上坡问是什么事儿。
赵老三也没遮掩,直接就把这事儿说了。从小二哥就是他的主心骨,自从他离了家,赵老三就渐渐沉默了,如今他一回来,赵老三的话才多了起来,不过也只有面对二哥的时候。
听了赵老三的话,赵明礼沉吟了片刻说:“我去跟大郎说,叫他不要去了。你看是哪些人家往年都给咱家帮过忙的,吃了晚饭我去拜访一遭。”
一听这话,赵老三喜出望外。这敢情好啊!秀才老爷亲自上门拜访,任是哪个也要卖三分面子的吧?这下坡上的庄稼算是有救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赵老三挥舞的锄头都带得起风来。见他这样儿,赵明礼难得笑了一笑,寻思着晚间的事儿便下坡回去了。
一进院坝,赵李氏便把赵明礼叫了过去,先是问了一番陈氏身子如何,情形如何。赵明礼一一答了,既没夸大也没往小里说。昨儿夜里他一宿没睡着,寻思了一宿,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母亲跟媳妇之间不对盘的事情,连原因也没想出来。
赵明礼对于处理各种关系都是不太上手的,打定主意和稀泥,谁也不帮,混着把日子过着也就罢了。不过赵李氏今日问起来,还是让他心热了一热,觉得还是因为自己逃婚的事儿让赵李氏对陈氏存了成见,其实赵李氏还是挺好的。
赵李氏生养了几个孩子,生育一事上自然是颇有心得。妇人该注意的事情拣着紧要的跟儿子嘱咐了一遍,端的一副慈母心肠,母子俩说着说着,气氛便热络起来。赵李氏这才说到:“家里情形不好,你也知道了,你大哥那个不成器的,昧了你往年带回家的银子,自己花天酒地的挥霍空了。算下来咱们家大大小小十几张嘴,那粮食交了公粮,也剩不下几个。再加上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啥的,这就没了积存。你媳妇儿身子不好,娘有心帮补你,也使不上这劲啊。”
这番话已是足够,赵明礼听着也听感动,大哥做的那些烂事,他不好说的,只是感激地道:“没事,娘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都是一家人。”
“可是你看这事闹的?今儿老三说请人帮忙收庄稼的事儿,居然都说怕给咱家帮忙惹了是非,哪有这样说话的你说是不?老二啊,你是咱家顶天的人了,可不能任着人这样坏咱家的名声啊!”说着说着,赵李氏眼眶就红了起来。
赵明礼便劝道:“娘,村人无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三弟已经跟我说了,晚上我亲自去一趟便是。定不会误了庄稼!”
赵李氏想说的可不是这个,老二就是书读太多,读傻了,居然都听不懂老娘的话了。干脆就把话往明了说:“老二啊,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