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口粮,都是赵李氏一碗一碗算好了,提前拿下来放到后厨的,要用的时候从缸里舀就行了。可其实大头都在她那屋的阁楼上头。
正说着,脚步声响起,三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嘴,赵李氏进来眼风也不扫刘妈妈和小小一下,只叫小李氏:“去把粮提进来。”
小李氏提了一个麻布袋子进来,打开一看,里头是老苞谷粒子和白米。小李氏笑着告诉刘妈妈:“娘虽然爱吵吵,可大事上还是明白得很哩。今儿要做‘金包银’,刘妈妈你大概没做过吧?饭就让我来捞好了。你做的菜好吃,还是劳烦你炒菜。”
菜?刘妈妈看了看,厨下连丝菜叶子都没有,做什么菜?
没过一会儿,赵李氏又进来,手里提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便不管了。小李氏看刘妈妈傻了眼,告诉她那个是去年的腊肉,熏制好了可以保管三五年。今儿也不过二十来人,做四个菜尽够吃了。
见刘妈妈不解,又手把手地告诉她怎么洗、怎么弄、什么部位适合干什么。反正后厨没人,又小声告诉她骨头别丢了,好好熬锅汤最是补人,正合适给陈氏做小月子。
赵李氏提了腊腿杆子进了后厨,王氏自然看见了,挨着赵李氏前脚下了院坝,后脚她便进了后厨,吞着口水说:“二郎眼还没好呢!蹄爪子砍到一边儿,给咱二郎熬锅汤啊!”一边说,一边上前用脚在腊肉上划拉了一下,表示要从这里下刀。
小李氏不搭理她,刘妈妈跟小小更是不会答话,王氏便恼了:“都哑巴啦?还是聋啦?答句话都不晓得啊?”
小李氏为难地说:“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拿进厨里的物什都是有数的,到时菜做出来少了这么大一块,我们没法交代啊!”
王氏不屑道:“都切了炒了能看出来啥?老三家的,是你想多了吧?”
身后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来:“她想没想多我不晓得,你又犯馋病了我可听见了!”正是赵李氏。
不过下去揪两把菜的功夫,老大家的就馋上了,这眼皮子咋就这么浅呢?当着刘妈妈和小小的面,赵李氏没骂人就是好的了,只是指挥王氏:“去!把茶水送坡上去!”
“哎哟娘喂,这么重的茶水我哪儿弄得动呢!莫要撒了就白费了三弟妹这一早上的功夫了!”都这时候了,王氏还不忘给上眼药,暗指小李氏一早上就烧了点茶水没做事。
正说着,赵老大跟大郎、二郎一同回来取茶水,赵李氏这才没多说什么,撵王氏捧了碗跟他们一块儿上坡去了。
等大房一家人上了坡,赵李氏丢下手里的菜吩咐道:“蹄爪子也没几个人啃,掺点儿洋芋什么的给老二家的吃吧!”
刘妈妈一听就有气,什么叫没人吃给陈氏吃?旁边小李氏扯了她几下,等赵李氏走了,小李氏才笑:“你别气,娘说话就是这样,久了也就习惯了。她这是心疼二嫂呢!蹄爪子不是没人啃,这个给产妇补身子是最好的呢。我们这儿妇人生了娃儿,娘家都是送蹄子催奶、补养身子的。”
这个小小倒是听说过,也跟着附和点头,心里却在打鼓,这赵李氏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是个啥意思呢?
一阵忙活,赶着饭点儿前烧好了饭食,大郎几个抬了坡上去了,小小他们抓紧时间吃饭,刘妈妈还得去伺候陈氏用饭,刚吃完,坡上吃完的碗又送了回来,又得烧水洗碗。连小小这个没做多少事的,都觉着累得慌。
刘妈妈虽说是下人,可其实这灶上的活计做的也不是很多,此时已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反观小李氏,背上背着五郎,手里洗涮着,还得盯着大妞、二妞两个,脸上还是一派轻松。
正忙活,后头坡上传来了嘹亮粗犷的歌声。原来谭家坝做活儿有个习惯,下晌累的时候,便唱歌解乏,据说还是跟着土人学的。小李氏见小小不时抬头去听,便叫她:“屋里听不清楚,这野歌子唱得不错,该是村西头的李家大哥哩,他嗓子可好了。你帮我把大妞、二妞带出去玩吧!”
小小没动,看向刘妈妈,见她也朝自己笑着点头,这才放下了擦碗的抹布,叫了大妞二妞出来。
出得后厨便是山坡,随便寻了个地方席地坐了,仰头看去,隐约可见忙碌的人影。传进耳中的曲调虽然听过,但没有一次距离这样近,听得这般真切。
只听一个男声捏着嗓子装出女声唱到:“情妹妹住在三道岩,天要下雨你莫来,来的足印有人看啊,去的脚迹有人猜,无的说出有的来!”
然后有人对唱道:“情妹妹住在三道岩,天晴下雨我都来,来的鞋子倒穿起,去的鞋子揣在怀,就是神仙也难猜!”
众人一阵嬉笑声。然后是一首让人面红耳赤的情歌:“桃子没的李子圆,郎口没的姐口甜,前年腊月杵个嘴儿,甜到今年还在甜。硬是甜哒两三年!”
歌声刚落,便有人打趣:“李大傻!你媳妇儿都还不知在哪个屋里头养着的,这是杵的谁的嘴儿啊?”
唱歌的那男人骂道:“解乏罢了,偏你话多!赵秀才在这儿呢!知不知羞啊?”
众人便哄笑道:“哟!你唱的出来,还不许我们问了?也不知哪个不知羞呢!”
跟着便有老成持重的人说:“哎,有娃娃在哩,还是收拣点!李大傻,你唱个别的不行啊?”
李大傻回答得响亮:“那就唱车儿灯,你们都要和哟!”
大家轰然作答,李大傻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