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回,天赐天佑自是要跟着赵明礼去上学的,家中事情不少,实在没有人手来特地照顾小小,待二郎请了大夫回来,小小独自躺在东厢阁楼下头发着烧。
二郎精明得很,村外没有请到游医,他也没往府城里头去,府城边上有个会医术的张老头子,平日里小病周遭的穷苦人家都爱找他,他便把张老头子拉了家来。
陈氏听二郎说了原委,暗叹这孩子办事漂亮,剩下的便看那张老头子如何诊治。
张老头子给小小摸了摸脉,又掰开嘴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再摸摸她的额头,对赵家众人说道:“这倒奇怪,看表证,乃是这孩子郁结于心,外感风寒,所以一下子病得这样重。治倒是不难治,也不用抓药,就将院坝下头的金银花枝子掐些,加上折耳根,浓浓地熬上一碗水,一日三次,烧退了也就好了。只是后头须得好好调养一番,注意保暖,小姑娘莫落下病根才是。”
二郎听了,便出去寻药不提,陈氏也暗暗松了口气,若是抓药,还不知刚换回来的那几个铜子够不够药费呢。想到张老头子的诊费,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暗里估量,只怕最少也得几十个铜子。
谁知张老头子并没要钱,只说照着惯例,给他一升苞米算作路费就可。陈氏大喜,让小李氏量了苞米粒子出来,自己留下照顾小小。
摸了摸小小的额头,替她掖掖被角,陈氏忽然觉得小小放在被子外头的夹袄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正是刘妈妈的旧物,那还是原先在陈府的时候,过年赏给下人们的衣裳。一时忆起刘妈妈,又想起之前在成都府的日子。哪里有过现在这般窘迫,就连每顿吃食也得精打细算的,鼻头一酸,暗自抹了一回泪。
一碗药灌下去,小小便睡得安稳了些,烧也退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只有王氏心里不怎么快活,觉得小小福薄,不是个受得住福气的,要不怎么失了父母。又失了记忆?有心想要个生辰八字去算一下,又想到她本就没了记忆,哪里知道八字?暗悔不该急匆匆地将小小定下来。
说来都怪自己耳根子软。不过是村人议论二郎相貌有碍,家里本就境况不好,赵老大又失了踪影,自己一个妇人,心里没底。还不是想着儿子年岁渐长。往后若是说不上媳妇儿,可就成了一桩心病,这才急急忙忙地趁着陈氏露了要给小小脱籍的口风,讨了来做媳妇。
早知如此……王氏心中百转千回,偏又不好对人诉说,毕竟这事二郎也合心。又承了陈氏的情,只能自己去伤神罢了。
小李氏先头生养了大妞,不怎么招赵李氏的待见。好在后头跟着有了五郎,日子才好过些。私下里觉得对大妞多有亏欠,心里更偏疼些。此时见小小病倒,除了担心自己的孩子过了病气,其余的哪里顾得过来。
这些人的心思。小小熟睡着都不晓得。再睁眼的时候,夜已深沉。陈氏坐在她床尾,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缝着什么东西,天赐天佑在旁边坐着小凳子,母子三人低声说着话,小小一时竟看楞了去。
这个场面,如此温馨,如此熟悉,小小却觉得置身事外,恍如看着电视,虽然有些感动,却于己无关。
前世在院里,辛勤的老师也经常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孩子们缝补衣物。那个时候,衣服大都是好心的人们送来的,也是大的孩子穿了,稍微改一改,就留给小些的孩子穿。虽然物质条件艰苦些,可心里安定。
如今身在异世,这一幕虽然熟悉,可总觉得特别违和。尤其是近段时间陈氏的表现,更让小小坚信,不是自己亲生的,永远无法做到将一颗心放平。
毕竟自己是他们捡来的,也许当时陈氏、赵明礼买下自己,只不过存了做个好事的念头,而自己,也不过是他们一时善心的附带物,明面上是个下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玩意儿嘛,想得起来就把玩一番,若是有需要,就是可以拿出去交换的东西。
恰好陈氏需要在这个家里立足,失了刘妈妈两口儿这条臂膀,又恰逢赵李氏患病,自己可不就成了陈氏拉拢妯娌的一件交换物了么?
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小觉得自己已经认命了,可实际上,这颗心却从来不曾低头,身体负荷不了这样沉重的心思,也许才会病得这样急,这样狠的吧?
陈氏正在缝补着一件衣服,一边轻声跟两个孩子说话,一边不时看一眼床上。一扭头,见小小醒了,放下衣物,移过油灯看了看她,顺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点点头说:“张老头子的药虽是土方子,到底还是有效,这烧总算是退了。饿不饿?”
小小点点头,陈氏微笑着说:“也该是饿了,除了药,今儿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呢!”
不用陈氏吩咐,天赐已经出了门,很快就端了一碗苞米面子煮的糊糊进来。
闻到食物的香气,小小暂时抛下了那些心思,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依然手脚无力,陈氏扶了她一下,端了碗喂她。
天赐天佑也不说话,站在床边看她喝糊糊。小小不好意思,非要自己吃,陈氏扭不过她,便叫天赐端了碗,让小小自己舀着吃,自己依旧去改那件衣服。
一边手下忙活,一边嘴里说道:“也怪我疏忽了。这一过年,你个子竟是高了不少,这衣裳都短了些。你这孩子也是,刘妈妈给你改的衣裳都留了边,也没说自己挑几针改一改,就这么短短地穿着,成日里吹风,不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