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香居’是王城最豪华的酒楼,自然,是伏家的产业校园全能高手。
夕颜不知道为什么伏家要把这次的商议改到这个酒楼来进行,但是当她踏进雅间,就明白了。
伏家老太爷,按族谱上的记载,一生共育有十二个子女。其实却是十三个。要说那有名儿有姓儿的十二个,除去袭爵的已逝长子和如今升了爵的二子,便都是些纨绔享乐的货色。尽管如此,老太爷却是个有名的护犊子的,便是尽纵着任随胡作非为。可唯独对这编制外的十三,不仅不准姓‘伏’,就是连名儿也没有正经赐下。临近油尽灯枯的时候,别的交代没有,却是唯独一句永不得让十三母子进伏家大门。
其中缘由却说来好笑,只因那生下十三的女子原是娼门。伏家老太爷一生正经,仅一回应老友之约聚谈红馆,便是那一回,就酒醉误事在一娼门女子的腹中种下了他伏家的种。凉鄍一向重子嗣而轻其母,所以此事若换了旁人,便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大事,收入府中做个小妾凭其待产便是。偏这伏老太爷视其为一生之大辱,便又予坊间多了一段笑谈。
据说当时是长子、二子劝下,才终是让这丝血脉见了天日……可这十三却也怪,打出生就不得亲爹承认进不得高宅入不得族谱,于是性子便也真不似他伏家人。于人于世,都淡漠得如一方外之人。
今‘伏香居’的老板,人称‘十三爷’的,便正是眼前这位。
夕颜以往只闻其名,今儿见了真人,便自是费神打量了番。只觉年纪大约与伏晟相当,样貌倒是与伏家人都不同,没有那分草原人遗下来的粗犷,更多一分南国人似的细致。却又是儒雅的气质,老成持重的气息,隐隐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冷淡。
与小时候母亲讲的故事中军师的感觉恰十分地契合。
意外于伏公举止间透着的对这十三的器重,但夕颜并未多做揣摩,便是对伏晟责备她昨日在王宫的未经商议之举做出解释:“我并非是轻率冲动之举。”
伏晟脸上严厉:“如何不轻率!你可知你这般是打草惊蛇?”
夕颜向伏晟道:“若不打草惊蛇,又怎能引得他们行动?若他们不行动,我们又如何才能有进展?”
伏晟略略皱眉。
夕颜却是继续说道:“国主本就有意,只是缺个契机。昨日我一闹,便是谁都看出来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三王子按耐不住出手?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贺术砥出不出手我不管,总会有人昨晚是睡得不踏实的。”
“封后?那个女人的心狠手辣你根本没有领教过,如今你却是直接挑战她,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夕颜却是笑了:“阿兄是说她会对我下手吗?可是阿兄,伏家将我推至王室,不就是为了与封家正面对决吗?如若当初献我予国主的计划成功,那么现在我便已是在王宫、已是在封后随时都可以下手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却在六王子的身边,不能予封后直接制造冲突,那么我不主动去招惹她,她又如何会露出破绽让我们抓住?伏家被封家压制多年,如今有了我‘伏夕颜’,便来做这前锋,怎得也要将这滩水搅浑了,我倒要看他封家能有多大本事仍一枝独秀!”
伏晟看着夕颜满是嘲弄的脸,觉得这女子今日的行为说话都与前大有不同,虽面上看着无异,却是眼中透着股狠辣的劲儿……伏晟忽道:“那五王子的小妾曹氏,她的父亲,曾是宣于家的掌事。”
夕颜眼神略一动,抬眼只看伏晟:“你想说什么?”
伏晟面无表情:“你若因它而怒,便要坏了我们的大事。”
夕颜忽唇角一勾,大眼飘过一旁伏公:“伏公自有亲女,却为何以我为饵?自家人不比外人来的可靠?另,当日伏家的船只可是偶然在琉璃湖的?宣于家早在伏家监视之中,便是十年前灭了,伏家也没有收回对宣于重后人的监视,伏公便是这般重视或者说忌惮宣于……”
伏公手拿茶碗,低眉似在想着什么,对夕颜的话听而不闻。
夕颜再是嘴角淡淡一勾,垂眸继续道:“伏公会择‘宣于颜’来行此计,便是肯定‘宣于’有这能力……”大眼一抬,再看回伏晟眼睛,“阿兄此刻质疑我,便是在质疑伏公的眼光吗?”
伏晟眼神一收,盯着夕颜大眼。
“伏公当日是说合作,既如此,我亦能向伏家有所要求吧?至于伏家的救命之恩……伏公当也明白,宣于不是会欠下不偿的人。况,曹家之事也并非无益于伏家,不是吗,阿兄?”
伏晟神色更冷:“……你当唤作叔父。也不该再提宣于颜。”
夕颜对其一笑:“夕颜知错了。”
…………
……
伏晟送夕颜走后,伏公与十三对坐饮茶。
“你怎么看?”
“很像。”
“是的,很像……”
“所以,此女……不好掌控。”
“无妨。”
“……”
“无妨……只要有晟儿在,便教她脱不出伏家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