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数的记忆冲破了那道刻意被筑起的薄弱封印,翻江倒海而出,令袁瑶辗转反侧。
韩施巧能理解袁瑶对周老太太的情分。
袁瑶自小便没见过袁老太爷也没见过袁老太太,承欢祖父母膝下的日子从未有过,是周老太太弥补了袁瑶的这份遗憾。
记忆起周老太太,韩施巧也满是慈爱
韩施巧侧身撑起头来,“你想报答老太太是吗?”
对于韩施巧的话,袁瑶不置对否,只微微出神。
“生老病死,若非大罗神仙谁都无可避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韩施巧竭尽所能地想宽慰袁瑶,“都知道你如今的处境,没人会怪你。”
这些袁瑶何尝不明白,可在经历过那样的世态炎凉后,更明白这样一份雪中送炭恩情的重大。
“你睡吧,我想坐坐。”说着袁瑶便掀帐起身,披了斗篷出了卧室。
尽管袁瑶已是放轻了脚步,还是将歇在东次间的青素给惊醒了,睡眼惺忪地探头张望,“姑娘,可是要茶水?”
袁瑶摆手让她轻声些别搅醒了青玉,再看,没见韩施巧的丫鬟知秋,“知秋回前院倒座去睡了?”
青素揉揉眼睛,“她说三人躺一床太挤了,就回前院家去了。”
袁瑶点头,“嗯,你去睡吧,我只是到园子透透气。”
夜凉如水,袁瑶坐廊檐下的坐凳栏杆上,拢紧身上的斗篷隔绝夜风中的寒意,却无论如何都隔不开夜的悲寂。
但悲寂却奇迹般地让翻滚奔腾的记忆,平静了下。
“噗噗”,一阵轻微扇动翅膀的声打破了寂静。
袁瑶抬头,隐约见藏在屋檐阴影中的燕子巢,有动静。
春回大地,燕子也归来了。
记得曾经她的闺阁檐下也有一个燕巢,整日里叽啾叽啾地叫,那时只觉着烦得很,便要周祺嵘一起去抓小燕。
周祺嵘被迫用他的小肩膀承受她的体重,虽说那时她年纪还小,可对于只大她一岁的周祺嵘来说也是过分的负重了。
可想而知的结果。
袁瑶清楚地记得是周祺嵘垫在她下边,所以她摔得不重。
两人因此被责罚时,袁瑶曾问过周祺嵘为什么?
他边抹着眼泪,边说:“我娘说,你是我未来的媳妇,我是男子汉就应该保护媳妇。”
青梅竹马时的单纯让袁瑶露出了淡淡的笑,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认定他的,直到如今她都未能改过来,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有没情爱的成分在里头,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习惯……啊!”袁瑶悠悠感叹道。
“习惯怎么了?”韩施巧声音从身后传来。
袁瑶回头,见韩施巧披了件大氅站她身后。
两姐妹紧挨着坐一起,仰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
韩施巧不时偷看袁瑶,欲言又止了许久,方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嫁霍郎吧。”
这话让袁瑶愣怔得不轻,久久说不出话来。
韩施巧见袁瑶不做声,转身面对袁瑶,很严肃很郑重声明道:“我可不是在玩笑。”
说着韩施巧不由得的皱起眉头,“周老太太的话是没错的,先不说我出嫁的事,就说我落选后,我娘也不会再留你,那时我也没有借口要求我娘留你。”韩施巧伸手握住袁瑶的手,“我想了半日了,绝非冲动之举。唯今也只有你同我一块嫁入霍家,在霍郎和我的庇护之下才有安稳。”
咬牙痛下决心,韩施巧丝毫不逃避地迎上袁瑶的目光,“正如你所说的,世事无常,倘若真有别人,我更愿意和你共侍一夫。”
再贤惠的女人心中也是不情愿和别人分享丈夫的,况且还是心爱的男人。
做下这样的决定得咽下多少心酸与苦涩,袁瑶多少是能明白韩施巧的。
天下间也唯有韩施巧能这般为她了,虽说袁瑶也早已决定为保护韩施巧一生,如今觉得还是不够的。
袁瑶一扫愁容,笑着抬手在韩施巧的脸上刮了下,“羞羞,张口嫁人闭口侍夫,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
韩施巧登时满脸羞红,娇嗔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亏我熬尽了心血为你苦思出路,却被你打趣。”
袁瑶赶紧拉住要往回去的韩施巧,陪笑道:“好姐姐,我的错,是我这不识好人心的不是。”好言哄了好一会儿,韩施巧才放过袁瑶。
袁瑶又道:“可就算你和霍大人不在意,你也得问问我愿不愿啊?”
韩施巧怔,“你觉得霍郎不好吗?”
霍榷在韩施巧心中是完美无缺的好,故而她也不许旁人质疑霍榷的好。
“不是霍公子不好。”袁瑶感叹道:“常言侯门深似海。你与霍公子两情相悦,在府中自然是能和和美美的,然对我而言,寻常正经人家尚且不能容忍我这样的,姨妈为着名声和那点子亲戚关系明面上才不至于给我太过难堪,可到了霍家那样的名门大家,只会让我越发的难以自处而已。”
听袁瑶这般说,韩施巧起先是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了。
可想到袁瑶将来孤苦无依的,韩施巧又疼心得很,“那我们该怎么办?”
袁瑶执起帕子拭去韩施巧脸上的泪水,“傻瓜,老太太正是想到了才非要给我院子的,这样我不但有容身之处了,还可招婿上门自立门户,不至于被人作践了去。”
那院子的用处,韩施巧是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不由得对周老太太又是敬佩又是感激的。
袁瑶抚顺韩施巧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