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听见那媳妇的话,扭头就啐了一口,骂道:“呸,你家老娘才看痴了,二奶奶不吃素,姑奶奶也未必是好性儿,往日里就常听人说,咱们院里很有几个装腔作势,挑风煽火的滥货,我还不信,如今倒真逮着了一个。”

那媳妇子冷不防招来翠云一通骂,不禁涨红了脸,无名火直冲脑门,忍不住还嘴道:“姑娘,也别开口就骂,不中用。别以为我好意叫你一声姑娘,你就真挣上那份例了,我什么不知道,当初那府里什么蓉哥儿,二房那里的宝二爷,如今又是琏二爷,哎呦,比那戏文上还有趣呢,这院子里丫头,婆子,谁不说笑啊!今儿就成造谣生事了,我劝姑娘一声,撇清的话别说太急,仔细咬断了舌头,没处后悔去!”

翠云听说,也红了眼,急说道:“好呀,满府里没你不知道的,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到太太跟前告我去啊!你不去告,我去告,我倒叫太太听听,咱们府里养了什么样的能耐人,也替我做做主儿。”看着翠云转身就往房里去,旁边的媳妇丫头忙忙围上来,劝说道:“只是一时口角,倘若闹到太太跟前去,太太发落下来,大家都有不是,多不好看,何苦来呢?姑娘想想,可是不是?”

翠云自觉占了上风,瞟了那媳妇子一眼,冷笑道:“可不敢担着这声姑娘呢,我是什么人,不过太太跟前一个打水传话的小丫头,今儿不过略告诉了二爷一句话,就被人家指着说勾搭爷们呢。你们说笑,我还好笑呢,打进了这府到如今,别说二爷,便是老爷太太跟前,我也是这样儿回话的,再没见太太奶奶们说什么?可是这位嫂子,还没混上管家的衔呢,倒先拿上管家奶奶的势了,想拿二奶奶压我,我可不服那包药!别说是她这么个进不了房门的主儿,就是二奶奶亲来问我——”

慢说这些丫头媳妇之间的争吵,再说贾琏,因听得贾赦在屋中等他,唯恐贾赦等急了,没处出气,见了他打骂,因而边走边一心预备着待会应对的话,只求能在贾赦跟前得几分好颜色。

贾琏才走到门口,便听得屋里贾赦粗着嗓子骂道:“光吃饭不做事,什么事都要老爷我吩咐。我瞧着,再过上几天,这端茶送水都得老爷我自己来了。什么混账混球玩意儿!”

贾琏听着贾赦似是动了怒,不由得将脚步放轻了许多,探着头往里窥,不敢往前走,又不好躲走了去。

不期邢芸正带着几个丫头从花厅里出来,抬眼正瞧见着贾琏,邢芸唤了贾琏一声,又问说道:“你不在屋里歇着,在这儿做什么?”

贾琏连忙束手站住,陪笑道:“儿子来给太太和老爷请安。”

邢芸扶了扶发髻上的凤尾钗,一边摇摇摆摆往屋里走,一边说道:“都这光景了,请不请安有什么无关紧要的,你才回来,便是明儿过来也使得。”

说话间,屋里已有丫鬟听见外头的响动,从屋里走出来,轻轻的打起了帘子。邢芸进了屋了,见着满屋子灯火照得通明,靠屏风的玉炉里香气缭绕,很是熏人。

邢芸拿着帕子扇了扇,皱着眉头道:“这是谁打翻香料罐子不曾?若不是屋里站着这么些人,我还道着是谁有意要闷杀人呢。”

几个丫头只拿眼窥着贾赦,贾赦心里一阵烦躁,偏看着邢芸,又发作不得,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我吩咐的,天阴,屋里没味儿,让人用香薰薰。”

邢芸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听见这话顿时扑哧一笑,眉间眼梢款款风情,转头笑道:“老爷也是,便是用香薰屋子,也该让人开窗透透气,不然,本就身子不好,再添了头晕的症候可怎么了得?”贾赦哼哼了两声,心中越发不耐烦,只是他如今惧邢芸如虎,嘴上自不敢表露半分,当下也不答言,只将眼看了贾琏一眼,问道:“你这混账东西,我听着你早就回来了,这一天工夫竟躲得影子也没处见,又是跑哪胡混去了?”

贾琏额头险些滴出汗来,忙回道:“儿子本是想着给老太太请了安便过来的,不曾想才过去,就听说宝玉病了。因老太太有事差遣,儿子又不敢擅离,故而耽搁到这时候才过来。”

贾赦尚未发话,邢芸正把玩着珊瑚做的络子,听见贾琏这话,不禁抬头笑道:“宝玉怎么病了?”

贾琏回说道:“要说病,也不是病,只是宝玉听人说,林妹妹不曾随儿子回来,一时气血不顺,厥过去了,那些小丫头们不曾经事,只当宝玉是得了怪病,所以急急忙忙就去禀了老太太。后来儿子随老太太过去看了,才知不是病,宝玉也正好醒过来了,闹着要老太太去接人……”

邢芸听得一笑,拿帕子掩口道:“宝玉还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一有不顺,就大吵大闹的。林姑娘又不是非得寄人篱下,老太太待林姑娘再好,也比不过林姑娘在自己家里自在,况如今林姑爷不好,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林姑娘回去亲侍汤药乃是正理,哪能由着宝玉主张呢。别说你没带了林姑娘回来,就是眼下老太太遣人去接,我也是要拦下的,不然,外头人说起,还当咱们有意离人骨肉呢?”

贾赦叹口气道:“回不回来,也用不着咱们操心。我听说你打发人在外城找了一所屋子?”邢芸放下络子笑道:“是有这么个事儿,我那妹子要出嫁了,因原来的老宅子,不大宽敞,宴客多有不便,才让人寻上一所既齐整又宽大的房子,备着接亲时使唤。”

贾琏听见这话,不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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